边关,河州城隘。 卧榻在床,廉勇的一张脸庞,隐约间露出死色。他咳了几声,强撑着靠在床头,眼睛里又忽然有了光。 “将军,还请盖好被褥。”有跟随了十余年的老亲卫,匆匆走入,惊得有些手忙脚乱。 “莫要乱,我还不敢死。”廉勇声音嘶哑。 老亲卫怔了怔,眼睛有些发红地站在原地。 “老将军,莫要如此,快快卧下。” 廉勇仿若未闻,依然在自言自语,“你知道的吧?我有一个小友,可称生死之交。在前些时候,他给我来了封信……咳咳。” “这天下间,还有良心的人,已经不多了。听说我的小友,已经有了西蜀六州,仁政爱民,驱逐外族……咳咳,知道这些,我的心底是欢喜的。小侯爷,终究给天下三十州,选了一个大才。” “若非是身子年迈,我定要入蜀,去和他喝盏老友酒。不过,他信里所言,确是有几分意思。” “他说的东西,我约莫都想清楚了。李威,你过来,再扶我下床走几步。许久没去城墙,我总该再巡一遍防务。” “另外,我有事情要与你讲。” 老护卫泪流满面。这模样,分明是弥留之时了。 …… 在河州城头,一个面容儒雅的淡须青年,正穿着战甲,仔细地循着城防。脚步走过,刚好遇见一个年迈老卒。 青年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拜见常将军。” “无需多礼。”青年将军笑了笑,接过老卒手里的工具,“入秋天寒,现在又将晚了,你且回营,余下的军务,我帮你做完便是。” “常将军,这如何使得!” “在内城之时,家兄时常和我说,这中原边关,靠的便是你们这群老卒,才镇守了山河。若非我常九郎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否则按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多领一份抚恤,告老回乡的。” “回吧,我已经从内城,申请了新的冬褥,从今夜起,你们都可睡个暖觉了。” 说完,常九郎笑了声,循着老卒的修葺军务,慢慢忙活起来。直至天色彻底暗下,常九郎才将活儿做完,揉了揉身子,准备往城墙下走。 只走了几步,冷不丁有一亲卫跑来,声音带着颤抖。 “将军,大事不好,廉、廉老将军去了!” 顿了顿,常九郎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跪倒在城墙上,磕着头痛哭起来。哭得双目红肿,许久之后,才在亲卫的扶持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吾常九郎,痛失恩师!” “我……去见老师最后一面。” 屋子的病榻上,常九郎失魂落魄地赶到,看着床上气绝的人影,他颤着手试了好几番,才继续悲哭起来,跪在地上,冲着床榻不断磕头。 “老将军有说,他去了之后,尸首便埋在河州外的土丘,继续守望边关。”在旁的几个老护卫,声音哽咽无比。 “老、老师,呜呜,老师可留了话?” “老将军弥留之时,特地交待了,让我等这些老卒,继续留在河州,帮着常将军守住边关。” “天下忠义,吾的恩师!”常九郎仰天而拜,更加泣不成声。 夜深时,在拜别之后,几个廉勇的老护卫一路痛哭,将一口棺椁,缓缓抬出了河州。步子很慢,走得很小心。 河州城外,夜深风冷。 站在城头的常九郎,脸上悲痛难消,久久看着抬棺的人,不动半分。 …… 河北,易州前线。 常四郎用四面奇兵之计,终归打了一场翻身的漂亮仗。虽然说战损不少,但比起公孙祖来说,已经算得大胜了。 “公孙祖与河北四盟,经这一场之后,叠石关的兵力战损不少。我建议主公,以佯攻之策,在入冬之前继续疲敌。” “仲德,离入冬已经不远了。” “我知晓。”老谋士语气有些担忧,“主公要注意的是,即便有了这一场胜利,但明年之后,不仅要在河北之地鏖战,另外,还要入天下大盟。这样一来,恐怕会有所不利。为今之计,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明年的战事,更具优势。” “放心吧。”常四郎笑了笑,“小东家来了信,说明年开春之后,我等即便入盟,但战场依然还在河北。攻打沧州的时候,派个两三万人去即可。” 老谋士怔了怔,“这是怎个意思?” 常四郎语气发冷,“如若无错,公孙祖极有可能,也会投向了妖后。左右现在的天下大势,是分边儿站了。公孙祖不会站我这边,那便只有站妖后那边了。” “若是如此,倒是一件好事。”老谋士难得脸色一松。 常四郎欲要再说两句,却在突然间,声音一下子停住。他抬了头,看向走来的常威,已经是眼睛哭肿的模样。 “怎的,你个小傻憨?” “少爷,河州传来噩耗,廉、廉老将军去了!”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常四郎,一下子变得沉默。久久,他艰难地抬了手,“知了,我知了。你哭个卵,老将军忠勇无双,死在行伍,算是圆了夙愿。你哭个卵,再哭我揍你——” 话没说完,常四郎反而是先红了眼睛,一边揉着,一边用手指着天公,骂咧不休。末了,还站起来和常威两个人,互拥而泣。 这一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