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外,死寂的夜色。连最凶的食腐鸟,也似是预感了什么,并未在夜里长啼。 城关之外,不到二里的范围内,尽是腐尸与损坏的器甲。无人清扫,攻城的战事,远远没有结束。 城头上,最后的三四千守军,按着陈宪的命令,已经严阵以待。这最后一轮的攻城,若是守不住,只等河州一破,北狄人的大军,将要长驱直入。 约莫是等的久了,陈宪的脸上,带了丝丝的焦急。 “小军师,狄人真要夜攻?到了现在,怎的还没动静?” “应当无错,这是拓跋虎最后的机会。若不然,援军一来,河州城会更难攻打。”东方敬昂起头,大疫留下的病祸,哪怕到了现在,依然让他孱弱的身子,偶尔会发凉不适。 仅凭着一支残军,舍生忘死,挡着北狄二十万的精锐大军,挡到了现在。不管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情。 “小军师,将军,起马蹄声了!”这时,城头上的一员都尉,一时间怒声开口。 城外马蹄如雷,黑暗的天穹之下,似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整座河州,摇摇欲坠。 “守城!”陈宪眼神一凛,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下达了死守的命令。 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北狄人的浩浩游骑,只等近了城关,便将一拨拨的飞矢,朝着城头射去。 夜色之下,准头不算得多好。但即便如今,箭雨交织的场面,依然惊心动魄。 “箭矢无多!每一支箭,都给老子射杀一个狄狗!” 拼到现在,整座河州的守城辎重,约莫要见底了。 留在城中,共赴国难的千余人民夫,也怒吼着喊起了号子,将烧得滚烫的沸水,迅速往城头运去。 城门后街,拆去的石屋数不胜数,没了巨石,便用麻衫,将碎石裹到一起,塞入弹兜,再朝着天空打去。 呜呜。 伴随着攻城的牛角长号,双方你来我往,投石和飞矢,密集地打向对方。 护卫搀着东方敬,走到城墙旁边。咳了两声之后,东方敬抬头往下,在铁盾的拱卫保护中,沉默地看着。 如他所料,大疫慢慢过去,虽然恢复了些气力,但这些狄人,明显还有些中气不足的模样,再无先前的穷凶极恶。 “小军师,狄人杀到了!” “我知晓。” 仅靠着这三四千人,守备定然不足,这早已经在东方敬的预料之中。 “挡住狄人!”贴在城墙边的守军,开始抽刀怒喊,将沸水和滚檑,往城关下攻击。 如同碾蚁,暗沉沉的天色之下,不时响起狄人的惨呼之声。但在其中,亦有许多的狄人,已经搭了城梯,仗着投石和飞矢的掩护,叼着刀先登而来。 守城的长枪卒,将一丈长的木枪,纷纷往下捅去。不多时,便有一个个先登的狄人,坠入了黑暗之中。 “陈将军,整个城头多添火把。” “小军师放心,我早有准备!” 东方敬点头。如今的阵仗,守军不足,连后备营都没有。他要做的,便只能拼命防守。而增添火把,短时之内,让狄人无法分清守军的兵势。 随着陈宪的命令,不多时,在整个城头,火把光一下子亮堂起来。 “战死的士卒,也请扶起身子,贴在城墙!” 投石和飞矢的呼啸之中,最后的这批守军,爆发出一股股视死如归的士气,听从东方敬的指挥,进行着艰难的守坚。 …… “神鹿子,这有些不对。” 即便隔着还有点远,但拓跋虎也看得清楚,此时的河州城头,哪有什么守备崩溃的模样。 神鹿子也皱了皱眉,“大汗,你我都知,河州定然是守军不足了。我估摸着,又是那个跛子的计谋。” “渝州王的援军,便要到了。这一二日打不下河州,只怕战事会更加艰难。” “我自然知!” 拓跋虎有些不爽,从头到尾,他都给足了面子。只可惜到了现在,二十万大军亲征,却没有任何战果。 除了先前,在河州外,伏杀的两万守军。 但亲征真正的目的,可是要打下河州,入主中原的。 “大汗有无发现,这一个时辰之内,河州的城头,无端端多了许多火炬。我觉得,这或是跛子的诈计。” “你先前说什么东墙西墙,现在可还行?” 神鹿子犹豫了下,“火把障目,东墙与西墙的守军兵势,已经分不清了。若按我的建议,大汗只能不惜战损,继续强攻。” “这算哪门子的谋略?”拓跋虎冷笑。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不耐。这次出军南征,是柔然人提出的,神鹿雄鹰,共逐中原。 还以为做好了布局,却哪里知晓,打一个边关河州,便被死死地卡在这里。草原大汗亲征,若无半点战果,只怕回了王庭,会遭人耻笑。 而且,他的嫡子拓跋竹,可是死在那位西蜀王徐牧的手里,还想着这次入主中原之后,能大仇得报。 “该死的。” 拓跋虎思量了番,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在如今的光景下,便如神鹿子所言,只能抢在中原援军之前,不计战损,攻克河州。 “传我军令,将后阵的攻城器械,全推上前线!今夜破城,有先登者封都侯,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