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坐在大宛关的城头,东方敬语气平静。在听得前线的情报,他慢慢猜透了常胜的想法。无非是利用奇袭,一举打下大宛关。明明知道,西蜀大军屯兵在此,明明知道,城头上还有他这位跛人坐镇。但偏偏如此,常胜还是愿意兵行险着。那即是说,是有了一份极大的信心。说不得这夜色,将是常胜最好的助力。收回思绪,东方敬静坐了会。果不其然,有护卫急急走来。“军师,大事不好,大宛关城后一带,不知怎的,一下子起了火势。民夫营又遇截杀,甚至还有人造谣,说北渝大军攻破大宛关,惊得许多百姓难民,不断往大宛关前门方向,仓皇逃离。”只听着,东方敬依然面色平静,并未有丝毫的惊慌。他早些时候便查出来,有女细作混入城关。若是想拔起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没有,留着这些人,留着这位细作,便会让常胜按着原计划进行。而他的手段,则是在常胜奇袭之后,黄雀在后一网打尽。“军师,现在怎么办?”东方敬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放心,我会派人过去。三儿,你替我传令,让几个守城将,速速来见我。”护卫李三儿点头,刚往城墙下走,却一下子又复而跑回,脸庞带着欢喜。“小军师,长弓将军绕回来了!”……“天色已入夜。”大宛关外,骑在马上的常胜,声音带着一股子的期待。“军师,探子来报,大宛关里出现了不下十处的火光!”阎辟从旁走来,同样按耐不住激动。只要计划成功,说不得,真能打下整个大宛关。常胜闭了闭目,又复而睁开,迅速扫了一眼平阔地势的北面方向。此刻,他再无半分犹豫。“传本军师的命令,全军进攻,攻破西蜀大军!”“旗令,全军进攻!”……在常胜的军命之下,即便是夜晚,但在此时,数不清的浩浩北渝大军,发出一声声的怒吼,循着本部方阵,迅速往前压上。“进攻!”夜色下点燃的战火,瞬间燎烧了整个世界。西蜀军阵的簇拥中,披着战甲的徐牧,沉默地抬起了头,并无惧怕,反而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切的发展,都和东方敬的推断差不多。常胜啊常胜,一个成长与心思,都极为可怕的人。饶是这样,亦无法翻越“一生敌”东方敬这座高山。“主公,北渝人要杀过来了。”随军的陈忠,急急走了过来。他有些明白,明明白天还像死狗一样的北渝大军,怎的一到夜晚,一下子变得凶悍起来,大军压上,不死不休。“知晓。”徐牧顿了顿声音。无疑,常胜要做的,便是拖住他们这支正面迎战的大军,好让藏起来的奇兵,以及里应外合的内应军,一举奇袭,趁机夺下大宛关。这谋略细算起来,端的上极为可怕。换句话说,如果常胜成功,奇袭打下了大宛关。那么,他带出来的六七万大军,便会被堵在城关外,如此一来,不管是定州,或是整个西北地,都无法长线驰援。毕竟真到了那时候,大宛关便是一座堵截的巨大城墙,截住了城关两边的蜀军。但东方敬的借力打力,更是精妙无比。既然常胜要拖住他们,那么反之,这支蜀军也会拖住北渝大军。而东方敬则空出了手,将计就计,吃下将要奇袭的那支藏军,彻底迎来西蜀开春的第一场大胜。甚至是说,如果小狗福两翼的包抄成功,还能将面前的这支北渝人马,搅得天翻地覆。战争之势,无非是各方手段,不死不休。一念至此,徐牧再无犹豫,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后方的本阵人马。“传本王军令,西蜀大军,全面迎战北渝人!”“擂鼓,吹角号!”“当要北渝人知晓,我蜀人之志,可搬山搅海!”“列位袍泽,杀——”原本乍看偃旗息鼓的双方,随着夜色的降临,终于拉开了第一轮的疯狂厮杀。飞矢当头,带着破空的呼啸声,不断抛落对方的敌阵。推弩从前阵的阵隙里露出,寒意森森的铁弩镞,只等三四人的士卒齐齐开弦,一声刺耳的枭音,瞬间射了出去。“盾阵稳住!”各有伤亡,在互射四五拨之后,停下的空档,从盾阵后分出的两翼步卒,如同黑夜中两条游动的巨蛇,开始提着战刀,举着圆盾,怒吼着往敌阵扑去。西蜀的白甲,与北渝的黑甲,迅速厮杀成一团团。“骑营,骑营!准备迂回冲锋!”百余个骑马尉,带着军令,不断在大阵的两边侧翼,来回奔走相告。“蜀人平枪!”骑营指挥的人,并非是晁义,左侧是西域楼筑,右侧是魏小五,以及几个西蜀后辈将。各带着六千余骑,准备发起冲锋。“北渝骑阵,碾过去!”在对面的北渝大阵,同样不甘示弱。申屠就与另一个北渝将军,同样带着骑营,垂了战刀,即将赴死一搏。“杀——”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战事,徐牧面色清冷。头顶掩护的飞矢,只隔了一会,又重新往敌阵抛去。“韩幸,你怎么看?”在徐牧的旁边,穿着裨将袍甲的小狗福,稳稳走近。按着徐牧和东方敬的考虑,在以后的长线战场,小狗福先以藉藉无名的身份参战,但实际上,会是长线战场的坐镇军师,打北渝一个措手不及。小狗福拱手抱拳,沉默了会开口。“主公,可分两种。若东方军师成功,以定下的计策,第二拨晁义将军的骑营,便再无后顾之忧,可立即出军包抄。反之,若事有不吉,便让刚才出阵的骑营作为断后,掩护主公与大军撤退,我相信,不管如何,东方军师都会帮主公留着后路。”“你终归……有令师的风采了。”年轻的小裨将扬起脸庞,掷地有声。“大业为上,主公在,西蜀便在,蜀人的逐鹿之心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