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忠义庙里,常四郎揉了揉眼里的沙子。随即又抬起头,静静看着面前的忠义金身。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归是将整个金身,抹得一尘不染。“先前便和你讲,莫要太过迂腐。你瞧着你,才三十来岁,便去了黄泉,留下老子我啊,连个讲话的人都无了。还有那小东家入了蜀,也与我慢慢不相熟。”“你要是个不爱操心的人,该是多好。”常四郎仰起头,脸庞越发地孤独。正在这时,庙门外隐约有人影晃动,估摸着是要推门。“常威,你狗曰的这么——”常四郎停了声音,约莫发现不对,若是他的常威小子,肯定要嚷嚷两句“少爷”的。常四郎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烦躁,一只手按在了梨花枪上。他现在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入庙打搅,打搅他和老友的叙旧。庙外,郝连战遮着麻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他垂下手,缓缓脱了剑鞘,隔门冷笑。“北渝王,我家主公徐牧,派我来取你性命——”铛。话还没说完,一杆亮银木梨花枪,便蓦然穿门而出。隐约之间,还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怎——”郝连战面色大惊,迅速勾手出剑,一剑一鞘便当双持,电光火石之间,死死夹住了穿出的梨花枪。“吼!”霸烈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一张脸庞可是惊得煞白。这才刚到门口,还未出手,便迎来了这么一击。早知晓如此,便该潜窗而入,伺机刺杀了。“北渝王——”只在眨眼,郝连战的人影,即便夹着梨花枪,依然被串得往后飞去。四周围间,在百姓的惊呼中,迅速想起了巡逻营军的脚步声。……常四郎揉了揉鼻子,沉默起了身。这么些年,作为北渝的王……认真算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面照面地刺杀。先前还好,大多是茶汤下毒,花娘藏匕。“你瞧着,你便瞧着,不管怎样的路,终归有人不喜欢的。”常四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金身,脸庞之间,有遮不住的寂寥。金身不动。却在这时,二三扇的庙窗,一下子被风吹得晃摇不停。原本神色沉默的常四郎,在见着这一幕后,整个人忽然放声大笑,隐隐带着破腔之声。笑罢,他再度转身,沉步往外走去。……“不巧受了些伤。”回到谢府,郝连战撕掉麻面,满脸都是发白。赶过来的谢昶,一张脸成了猪肝色。在郝连战出去的时候,他便一直担心,不曾想真是惹祸上头了。“大王……回来之时,可有尾巴。你也知,这里可是长阳,我谢家——”“闭个嘴。”郝连战沉住声音,“本大王做事,自然是有条不紊的。”有条不紊?你瞧着你自个,都快被常小棠打烂了。谢昶面露无语。当然,关于这些话,他可不敢挑明了说。在旁的朝图,转了转眼睛后,急忙开口安慰,“王,不若我等先离开长阳。”郝连战一脸不甘,但在咬了咬牙后,终归点了头。想刺杀北渝王,挑起西蜀北渝战事的计划,估摸着要泡汤了。谁能想到,在西蜀有头不讲道理的老虎,在北渝,那位北渝王同样不讲道理。要知道,他郝连战在草原上,可是敢独斗群狼的人。好家伙,一枪就串飞了。“谢昶,记着我的话,留着长阳里,多用些手段,以最快的时间,挑起北渝西蜀的战争。若如此,本王会记你大功,日后封侯拜相,亦不在话下。”“大王放心……”谢昶呼了口气。留着这草原王在府邸,终归是件祸事,还好,马上就要离开了。正当谢昶想着,要开口安慰两句,却在这时,一名谢家的家将,火急火燎跑了过来。“主子,大王……北渝王已经让人锁城了。”“什么!”谢昶差些跳脚,又忍不住喊出来,“我先前就说,莫要、莫要打草惊蛇,莫要打草惊蛇啊!”“收声啊!”郝连战咬牙。心底已经极为不爽,现如今,面前的谢昶又在上蹿下跳。“王……若是长阳锁城,我等便出不去了。”“莫急。”郝连战抬头,“我向来有信心,北渝王既锁城,便干脆留下。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事情不大。说不得留在这里,还能筹谋一番挑动战争的事情。”朝图和谢昶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极为无奈。“这一回,是我大意了。”郝连战的声音里,终归带着不甘。不管西蜀还是北渝,他好似,一个都惹不起。……“我曰你母,谁要杀我家少爷!”骑在马上,常威满脸都是火大。不过买酒的功夫,自家少爷又被人盯上了。当然,有人说是西蜀的刺杀,他自然不信的。西蜀的那位小东家,不似个奸人。跟在常威身后,三千人的虎威营同样满是怒色,开始沿途搜查可疑人等。“常小将军,我怀疑是蜀人——”便在这时,好死不死的,随军的一个世家小将,开始隐晦开口。只可惜话没说完,便被常威一巴掌甩下,整个人坠马嚎啕。“你懂个卵,仗再怎么打,小东家也不会刺杀少爷!再咧咧,我便把你撕了!”常威勒住缰绳,破口大骂。……此时的常四郎立在皇宫外,屏退左右之后,才沉默地将手伸到怀里,摸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在忠义庙的金身后,偶然发现的。更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藏在那里,等着他发现。几乎都不用猜,常四郎都知道是谁。他的这副烂脾气,或许在早些时候,便被人摸透了。抠开火漆,常四郎并未立即打开信笺。而是将沾了酒水的手,在袍袖上蹭了好几下,继而才慢慢打开。如他所料,此信是故人所写。只等看完,常四郎仰面朝天,沉默地吐出一口气。他脑里有个想法,一直没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