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各路兵马的出现,真正让朱祁镇感到胆颤心惊的,是他看到了在人群最中央,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前成国公朱勇、武清候石亨、昌平侯杨洪等人,此刻全部来到了奉天广场,这意味着京师至少超过八成兵马,站在了郕王朱祁玉那边。 更让朱祁镇感到不可置信的是,明明离京前往居庸关征讨兀良哈三卫的朱仪,此刻也出现在了这里。 居庸关距离京师紫禁城有百里之遥,兵马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赶回来勤王,那么答桉就只有一个,朱仪根本就没有率兵离开,自己落入了一个惊天的圈套之中! 没错,朱仪抽调京师兵马征讨兀良哈三卫,确实是景泰帝朱祁玉布下的圈套。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注重强调让沉忆辰抵挡三个时辰,为的就是等待朱仪率兵护驾勤王。 只是景泰帝朱祁玉低估了朱祁镇的决然,更没有想到对方起兵速度如此之快,早早就控制了入宫的长安门跟东华门,还得到了腾骧四卫的全面效忠,差点弄巧成拙。 “尔等是想要谋逆犯上吗?” 强稳住心神,朱祁镇朝着赶来的勤王兵马怒喝一声,他毕竟有着太上皇的身份跟法统,说不定能威吓住对方。 不过这些礼法上的传承,对于真正的朝廷高官而言,仅仅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前成国公朱勇面无表情的看着明英宗朱祁镇道:“上皇,臣等谨遵天子号令肃清叛军,何来谋逆犯上的说法?” “还请上皇慎言!” 朱勇相当于用着软弱的词汇,说出最为硬气的话语。“慎言”二字用在君王身上,相当于是一种明晃晃的警告,他们选择效忠于景泰帝朱祁玉,便不再是太上皇朱祁镇的臣属! 听着前成国公朱勇的话语,明英宗朱祁镇身形踉跄了一下,他没想到曾经大明国公这个级别的勋戚,会站在郕王那边背叛自己,难道土木堡一战的失败,真的就让自己如此不堪众叛亲离吗? 朱祁镇踉跄的身形看在孙太后眼中,却痛在心里。她同样无法忍受儿子走到了这步,还要遭受功亏一篑的下场,于是乎高呼道:“哀家有宣宗遗诏,尔等这是连先帝圣旨都不遵,想要做个乱臣贼子吗?” 宣宗遗诏,便是孙太后跟朱祁镇最后的倚仗,只是局势的走向注定要让这对母子失望。武清候石亨神情漠然回道:“太皇太后曾在上皇即位之时,说过母坏祖宗法,第悉罢一切不急务,拒绝临朝称制。” “臣恭请上圣皇太后谨遵祖制,后宫不得干政!” 反正都已经兵戎相见,石亨本就是飞扬跋扈的性格,干脆懒得遮掩把张太皇太后的事迹给搬了出来,力压孙太后拿出宣宗遗诏想要干政的想法。 要知道宣宗遗诏中,张太皇太后干政的顺序跟权力,可是在孙太后的前面。并且更重要一点,就是当年明英宗朱祁镇即位时才九岁,朝臣中就奏请过张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虽然张太皇太后事实上把控朝政接近十来年时间,但她却始终在明面上恪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拒绝临朝称制仅在后宫中利用“三杨”遥控朝局。 孙太后估计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年“婆婆”一些表面功夫的操作,如今却成为了自己的紧箍咒! 就在对峙期间,一队士卒压着一名身穿麒麟服的勋戚靠了过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掌管京师神机营的安远侯柳浦! 安远侯柳浦是孙太后的姻亲,属于绝对嫡系中的嫡系,他的落网意味着目前京营二十来万大军中,没有任何再效忠于太上皇朱祁镇的力量,二帝相争出现了真正的大局已定。 尘埃落定,站在台阶上的景泰帝朱祁玉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着低沉声音喊道:“母后,皇兄,为了宗社、为了万民,下令让腾骧四卫的将士们放弃抵抗吧。” “朕以大明天子身份承诺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继续追究问责任何一名官员士卒,难道你们真的想看到紫禁城内血流成河、手足相残的场景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景泰帝朱祁玉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管他这番话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带给在场众将士的心理冲击是无与伦比的。还没有等到孙太后跟太上皇朱祁镇下令,伴随着一阵兵器落地跟甲胃撞击声音,上万腾骧四卫的将士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意味着最后的博弈结束,景泰帝朱祁玉赢下了这一场二帝相争,成为众望所归的大明君王。 奉天殿前广场上,仅剩下孙太后跟朱祁镇两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过很快太上皇朱祁镇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斥着一股绝望跟凄厉,然后他神情嘲讽无比的望向朱祁玉道:“朕输了,输的一无所有,郕王你也不需要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这条命现在就拿去吧!” 论帝王心术,朱祁玉远远不是朱祁镇的对手,他心中很清楚当皇权斗争失败后,自己将迎接怎样的下场。现在的不会事后追究问责,不想手足相残,无非就是安抚人心方便后续动手罢了。 事到如今,朱祁镇不想还成为表演的人偶,反正注定一死,不如揭穿郕王伪善的面具,当做自己最后的报复! 明英宗朱祁镇的嘲笑跟话语,让景泰帝朱祁玉眼中闪过一死难以察觉的寒光。不过他很快就流露出一副悲痛的神情说道:“上皇对朕误解颇深,才会酿成大错,但手足亲情血脉是割舍不断的,终会有破开云雾的一天。” “昌平侯可在?”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