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你是说阿剌知院?” 李贤深受“沉学”经世致用的观念影响,不再像以往朝廷文官那样眼界只放在大明腹地,对于边疆蛮夷的局势一无所知。 当沉忆辰说出转移“内部矛盾”四字,李贤就立马意识到蒙古汗国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便是传言中正在一步步与也先走向决裂的阿剌知院。 “没错,正是阿剌知院!” 沉忆辰点了点头,从漠南蒙古班师回朝之后,他一直通过定襄伯郭登跟辽东都司,关注着蒙古汗国内部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寻到内部瓦解的可趁之机。 早在前任皇太子朱见济薨逝前夕,沉忆辰就与兵部尚书于谦还有仪铭三人,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辩论。那便是从定襄伯郭登那里得到军情奏报,天圣汗也先毒杀了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双方产生了巨大的间隙,整个蒙古汗国都存在分崩离析的可能。 当时的沉忆辰嗅到了插手的时机,立马联合兵部三尚书议事,打算利用鞑靼部勐可的蒙古大汗招牌,去出兵策反阿剌知院, 毕竟蒙古曾经是一个辉煌的帝国,朱元章、朱棣等等一众雄才大略的君王,都没有能完成对其的彻底征服。甚至更往前朝说,强汉盛唐灭匈奴突厥,也是靠着内外兼施分化敌国,最终才完成了征服扩张。 想要彻底征服蒙古这个游牧民族,使其分裂逐个击破,是成功率最高,也是伤亡最小的一个方案。 只不过当时沉忆辰的想法,遭受到了仪铭的强烈反对,麓川那便靖远伯王骥的战役还没有结束,《宗藩条例》颁布引发的大明诸藩抗议没有平息,就这么贸然挑起跟蒙古的战火风险太大。 要知道明英宗朱祁镇双线作战的操作,差点没导致大明亡国,景泰朝的国力跟财富,远远没有恢复正统朝时期,接受了仁宣盛世“遗产”的程度。 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谁还能站出来扶大厦之将倾? 沉忆辰跟仪铭两人都有着各自的理由,互相无法说服对方,只能把决定权上疏给皇帝决策。结果这封奏章卡在了司礼监没有批复,原因在于景泰帝朱祁玉把精力跟朝廷资源,全部放在了册封皇太子大典上面。 后续就是册封大典没办成,皇太子朱见济却意外薨逝,这封奏章再也没能等到景泰帝的决策。直至沉忆辰担任内阁首辅,处理朱祁玉病重期间积压的政务,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当初的上疏,剩下的只有唏嘘不已。 “元辅,看来也先选择两败俱伤的方式冬季犯边,必然是与阿剌知院的矛盾到了临界点,只能用跟大明的战争来缓解内部压力了。” 这一刻李贤算是彻底理解沉忆辰,为何会说出兵迎战反倒是帮了也先。 要知道现在随着大明的战线北推,广袤的漠南蒙古上建立起五座围城与辽东连成一线,北直隶地区基本上已经不再直面鞑虏的铁蹄。 冬季犯边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战马的死亡率也会远远高于秋季膘肥体壮的时候,掠夺不到足够的物资补充,别看也先造成了大明边军数千人的伤亡,事实上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方式是寻找一个强大的敌人,大明对于蒙古而言,就是那个强大的世敌! “本阁部估计也先不仅仅是面临着阿剌知院复仇的压力,还有这些年目空一切引发的蒙古诸部不满,真是自食其果。” 沉忆辰用着感慨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自己与也先算是多年的老对手,在沉忆辰的眼中也先还处于瓦剌太师的阶段,完全可以称得上草原百年不世出的枭雄,差点没复刻当年大元的辉煌。 但是很可惜,也先只能称之为枭雄,不能称之为“英主”的原因,就在于他有着一股骨子里面的傲慢自大。 】 明史用了五个字评价也先称汗后的状态,那便是“恃强,日益骄。” 主宰一切的权势腐蚀了也先,让他不再把蒙古诸部首领跟部下放在眼中,视其为奴仆一般的对待。特别是阿剌知院身为瓦剌贵族,不遵守契约给对方“太师”的头衔还能忍,可你为了以绝后患,还毒杀了对方的两个儿子,就让人心寒并且自危。 虽说草原游牧民族信奉强者为尊,但毕竟不是什么原始社会,基本的契约精神跟道德观念还是有的。也先如此背信弃义,终究会遭人唾弃,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悍然起兵进犯大明。 “那元辅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贤不善于军事,自然得遵循沉忆辰的意见。 “拨付兵马跟物资到边疆积极备战,等到蒙古汗国内部矛盾爆发的那一刻,便是大明北伐的那一日!” 沉忆辰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古往今来历代中原王朝统治者,没有一人不想斩获封狼居胥之功,这可以说是帝王的最高荣誉。 沉忆辰虽然称不上统治者,但是大明事实上正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前些年督军辽东镇守漠南,就是为了等待着挥师北伐的那一天到来。 也先如今给了这个机会,不管是自己还是大明,都不能错过! 感受到沉忆辰的战意,李贤脸上却浮现出凝重的神情,他喃喃道:“可是元辅,大明现在的状况,真的能竭尽全力挥师北伐吗?” 听到李贤这句话,仿佛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沉忆辰的内心火焰。 是啊,蒙古汗国内部矛盾重重,大明又何尝不是如此。 先不说老生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