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习武,却并非没有心计。 早在和林立结交之前,就将林立打探了一遍。 便也知道林立曾去过北地走商,当时只带着江飞一人。 而其后,更是从林立貌似无意中知道江飞曾经在王府做护卫的身份。 也觉察到林立似乎有意让他与江飞结交。 林立的聪慧,有大局观和为人,连他大哥都赞赏过的。 林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这个县令之子结交一个下奴。 如此,便是林立这番做法背后有深意。 且这几日的接触,感觉中,江飞也并未当自己为池中之物。 江飞,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下奴——林立,也不会甘心于一介商人。 方煜将酒杯递给江飞,屋子里静得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不闻。 江飞双手接过酒杯,向方煜道:“承蒙方二少关照,这杯酒发江某敬方二少。” 说完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刹那,脊背陡然挺立。 方煜早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是江哥关照我了,江哥教我那几手,我日日都练着呢。” 屋子里众人的视线在方煜、林立和江飞身上逡巡,全都大感震撼。 大家各个阶层之间界限分明,就比如屋子里这些人,除了方煜为官身之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但再富贵,在方煜这个县令之子面前也都是矮人一等。 且方煜在银钱上也并不比这些人差。 便是出来玩乐上,向来都是方煜一掷千金,大家捧场。 然后便是要想方设法地为方煜补足花销。 现在,大家看着方煜肯放下身段,与林立这位半是秀才半是商人的下奴结交…… 绝对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即便是,这个场子,林立的面子可以忽略,方煜的面子谁也不能落下。 左迁为人最是圆滑,立刻也拿起酒壶,绕过众人,为江飞斟上一杯,同时也没有忘记林立。 “难怪今日林秀才大展身手,原来是身边有高人指点。 林秀才你这可不仗义了,有江兄这般人物在身边,也不让我等借光。 这酒啊,我敬江兄,却是要罚林秀才陪一杯的。” 说着举着酒杯对江飞又道:“江兄,我们平日里也都喜欢舞枪弄棒。 本来就都不是方二少对手,如今更要被甩下一截了。 看在我们也都一起打过猎的份上,江兄有时间可也指点一二。 左某在此先谢过了——先干为敬。” 在楼下的时候,左迁半分都没瞧得起江飞,却因为方煜这几句话最先变了态度。 林立微微一笑,立刻端起酒杯,一手随意往江飞肩膀一搭道: “可不,要不是江哥平日里照看,我哪里有杀熊的本事,可惜……来来,咱们哥三个喝一个。” 江飞笑着将林立手里的酒杯接过去:“我来替少爷喝吧。” 林立立刻就松了手:“能者多劳。” 左迁看看林立,没多言,一仰头就一饮而尽。 有了左迁打样,大家纷纷上前,都是连着林立一起敬酒。 江飞没有二话,别人一杯他两杯,面不改色。 这些人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势,最会审时度势。 江飞额头刺字如何?为人下奴如何?连方煜都与之称兄道弟,他们又有何不可。 也有人低声吩咐跟来的下人出去打探,包间里立刻又热闹起来。 林立含笑坐在主位上,看到江飞游刃有余地与众人相处,几句话时间互相称兄道弟。 果然是王府中呆过的,见识上一点也不输于人。 可惜了,江飞注定是不能留在身边了。 “哥,”肩膀一沉,方煜搭上胳膊,“下次你去北地,也带上我呗。” 林立乜斜着方煜道:“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去北地。” 方煜懒洋洋的,好像没了骨头一般:“反正你去要带着我。” 包厢众人热闹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江飞在的缘故,没有人提及还要去喝花酒。 也因为江飞替了林立的酒,豪饮畅快,也激发了人的胜负欲。 到最后,一屋子的少爷公子们还清醒的,也就林立、江飞和方煜了。 林立是后半程滴酒未沾,江飞是海量,而方煜是不敢喝多。 方煜还惦记着欠下的家法,哪里敢再被自家大哥抓到把柄。 屋子里其他人半醉之后,酒品上就看出高低了。 左迁家里不愧是做人口买卖的,他从小就浸淫其中,即便是明显醉了,话反而开始少了。 大概是平日里没少提点自己言多语失,尤其醉后,更要谨言慎行。 家里开茶馆的柳翊就不一样了,开始口若悬河。 将自家说书先生今日在茶馆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高潮迭起的时候还拍了个茶碗当做惊堂木,碎了一地的渣子。 林立已经无感了,只当柳翊口中杀熊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