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征战,若是在武力上远远超过对方,且对方的人口和国土面积均不足的情况下,灭族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不论是林立还是方晓,都没有这个打算。
林立笑道:“乌昊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我还担心他要连着俘虏一起要回去的呢。”
方晓也笑起来:“放他回去是为了让他败得心服口服,也让托安放弃能战胜我们的幻想。”
“对,所以,接下来咱们还有一仗要打。”林立道。
方晓道:“刚刚我查了弹药的消耗,炮弹消耗十分之一,子弹消耗更少,不足一成,刚刚给士兵们都补充上了。
粮草米面消耗了一半,不过有马肉补充上,问题不大。只是冬衣这块还有点问题,越往北会越冷,若是再下了雪,士兵的棉衣就不大够用了。
今天打扫战场得了不少皮袄,已经吩咐清点了,按照军功奖赏下去,只是得再打几仗,才够咱们和李将军的兵都更换上。”
所谓打扫战场来的皮袄,就是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林立心知肚明,然而也没有其它办法。
方晓接着道:“我观天象,再过两日会有大雪,气温骤降,咱们扎营所在周围没有遮挡,从乌托山口吹来的寒风会直吹我们营帐。”
“方兄还会观天象?”林立惊诧极了,“看星星就能看出天气变化?”
方晓笑了:“有天象,有节气,也结合地理位置,日月环境变化。”
这话对林立来说就是玄学了。
“壬申雪,止雨酉昼;已卯雹,乙酉大雨。这是前人总结的。也可以以《易经》中卦象作为参考,水汽云团走向,季节中温度变化都可以预测。”
方晓笼统解释了几句,又具体道,“我们进入草原以来,这几日天气虽然冷,但总体上不降反升。
今天晚间温度也与昨日不相上下,且有起风之意,猜想着是要有雪了。”
林立目瞪口呆地听着,见方晓停下才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方晓笑起来:“侯爷的发明,都是我不懂的。”
这话有点让林立无话可说了。
“我不过是比侯爷多读了几本书,侯爷才是真正的聪慧——这个时候,江飞和崔哥,应该摸进王帐附近了吧。”
林立果然被方晓的话转移了视线,看向沙漏道:“约定的是丑时二刻,王成该带着人接应去了。”
林立从伊关带来的六千人,是由风府和王成分别领兵,白日的两场战斗,都没有短兵相接,只出了部分士兵打扫战场。
大部分士兵今日的运动量不足平日训练的一成,只排个队扛着步枪大刀走了几里地,然后观看了一场看得并不很清晰的屠杀,合力拖了死掉的战马就回营了。
所以完全有体力和精力,在半夜配合江飞崔亮的偷袭。
王成已经带了一千士兵在夜色中离开了营地,也只比急于返回的乌昊远了不多。
营帐内的火光渐渐弱了下来,也逐渐安静下来,很快就只剩下哨兵巡回走路的声音。
半夜里,林立倏地惊醒,侧耳倾听了一会,营帐外安静极了,只有远处传来狼嚎的声音。
他静静地再躺了片刻,心中有些不踏实,干脆坐起来,抓了大氅披在身上。
帐篷外的夜色格外清凉,繁星如幕,星空下的草原黑漆漆的,见到他出来,护卫从隐藏之处站出来。
林立摆摆手,示意不用出声,舒展了下身体,往前走去。
整个营地都在沉睡中,周边的哨兵们来回移动着,以活动抵抗着夜间的寒冷。
林立想起方晓的话,体会了下,是感觉到一点点的风。
不大。
远远望去,乌托山口处也是漆黑一片,除了遥远的狼嚎声,万籁俱静。
不多时见到风府带着几个人也走过来,见到林立站在这里很是意外。
“侯爷?”风府上前。
“忽然就醒了,就出来看看。”林立道,“你是没睡还是……”
“睡了,隔一个时辰查下岗哨。”风府说着与林立并肩站在一起,“才子时,侯爷还能再睡一会。”
“才子时啊。”林立轻叹了声,“我以为天都快亮了。”
第一次带兵作战,说不紧张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明明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林立就觉得睡下很久很久了。
风府道:“侯爷还是多歇歇的好,打下来王帐侯爷就更忙了。”
林立笑了声:“我能忙什么,不过是接待几个人,摆个宴会,看些文件,倒是你们几个才是真忙。你白天还要带兵,晚上这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起来,能受得了?”
风府道:“从小就有训练,想睡的时候躺下就能睡着。”
这点就让林立羡慕了,虽说他大多数时候躺下也是立刻就能睡着。
林立还是遥遥地往黑夜处看了一会,这才转身。
大约是因为有风府替他看着整个营地,再回到营帐,林立也是躺下就睡了,再睁开眼睛,是被帐篷外压低的声音惊醒的。
林立噌地坐起来,先摸了下腰间的手枪,跟着一手拿着大氅,一边再听着外边的动静,问道:“什么事?”
“侯爷,江校尉遣人来报。”
“进来。”林立道了声,门帘一掀,露了外边的一点光亮,护卫进来,火折子闪了下,点燃了桌面上的蜡烛。
“侯爷,小的江校尉手下李二,奉江校尉之命回来禀报,子时三刻江校尉与崔镖头带人潜入王帐,按照计划只虚张声势,果然有兵马从王帐冲出,往北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