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重涵一晚上没睡,这身体娇生惯养,才走了一晚上就脚疼得厉害,直接怀疑自己没吃饱,出幻听了。
未过门的……娘子?完婚?
人群在这时分开,露出他家门口一小一老的两个人。
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白布衫子蓝布裙,瘦伶伶地躲在老妇人后面,小脸煞白,大大的眼中全都是惊惧。挡在前面的老妇人生得甚是健壮,头发花白,用一块玄色帕子包着,老青布袄裙,手上挽着个蓝布包袱。
听到余大娘的话,小姑娘还不明所以,老妇人登时两眼放光,一手不由分说将小姑娘扯到前边,另一手将包袱塞进她怀里,猛地朝前一搡。
小姑娘比一只羊羔也大不了多少,哪有力气抵抗,登时要磕在地上。江重涵急忙往前几步,将小姑娘轻轻地推到余大娘身上,怒道:“你做什么?这么小的孩子,摔坏了怎么办!”
老妇人一拍手,声音比他嚷得更大:“你们瞧,我说的吧?你们总说江少爷是个混账人,他却一照面就舍不得玉娘摔跤,这不是姻缘天定是什么?江少爷,玉娘交给你,咱们家老爷、奶奶在九泉下也瞑目了。”
说完也不行礼,转身拨开众人,仿佛身后有鬼似的,风一样地跑了,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哎!”江重涵阻拦不及,眉心狠狠地皱起来。
把那名叫玉娘的小姑娘吓得,双手抓着包袱,别讲说话了,一汪眼泪蓄在眼眶中,只是不敢掉。
她不敢说,方才那老妇人可敢说,她带着玉娘等在门口,被邻居询问,早已把事情说得七七八八。众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语地替小姑娘说开了。
“涵哥儿,这姑娘姓杜,是从临洮千里迢迢来的。她父亲与你父乃是八拜之交,曾指腹为婚。”
“是呀,这姑娘父母没了,兄长自小被人拐了,只有一个庶母。那庶母要逼她给老员外当小妾换嫁妆另嫁哩,她好容易带着仆妇逃出家门,带着信物来投奔你。”
一边说,众人一边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儿子的大娘们羡慕白送上门、不花一文钱彩礼的媳妇。
男人们的目光更是不住地落在杜玉娘身上。
齐朝尚兴早婚,多的是十二三岁开始议亲,十五岁就出嫁的姑娘。到了十七岁还嫁不出去,全家都得被嘲笑,怀疑这家姑娘莫不是做了天大的亏心事,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这杜家姑娘看起来才十一二岁,年纪是小了点,但先成亲放在那儿,等来了癸水就能圆房。更何况她虽然衣衫简陋,但肤色白皙,眉宇间还有一点斯文气,五官更是柔丽。小小年纪,已是个十足一个美人坯子,等长大一些,恐怕整个颖安县都挑不出第二个更好看的。
真是便宜了江重涵这败家子了!谁能想到他人都快饿死了,还能有这样的艳福!
可江重涵脸上一点占了便宜的喜色都没有,反而凝重得很。而后,他上前一步,半侧身将男人们放肆的目光挡住。
余大娘本来不打算出声的——她有个远嫁的女儿,所以一看到杜玉娘就喜欢,深深觉得杜玉娘配江重涵实在是太糟蹋了。但因为这一挡,余大娘又觉得江重涵虽然是个败家子,但也不是那么坏,就把杜玉娘拉到身后,替她开口。
“涵哥儿,这一五一十都是真得不能再真,小姑娘的信物我还在你家大奶奶那见过呢,好让你当了。”
杜玉娘一路上都拿锅底灰涂脸过来的,没怎么被人盯着,现在洗干净了,被人这么围住拿问,吓得话都说不好了。她睁着一双惊惶的眼睛,想看江重涵一眼,偏又不敢,飞快地低下头去。
江重涵将她当成自己的病人,温声道:“小姑娘,没事,你慢慢说,你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帮你。”
他在乡镇做了两年的医生,比寻常人更多三分耐心与和善,玉娘奇异地安定了下来,记起老仆妇一路上教导的说辞,开口道:“江、江公子,妾、妾先父姓杜讳仲文,与令尊乃是八拜之交,曾、曾与令尊指腹为婚……”
她是闺阁中人,说到此处已是羞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只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颤颤地递出。
日光下,玉佩质地温润,晶莹洁亮。
“你瞧瞧、你瞧瞧!”余大娘指着玉佩叫起来。
江重涵虽然不记得这件事,但那玉佩做成如意云头的样式,一面雕了松鹤,另一面雕了“颖安江氏”四个字。除了原身的祖父、父亲,颖安县里没有第二个江家可以拿得出这样的玉佩。
在古代,也不会有女孩子拿亲事开玩笑。
但是,江重涵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认下。
首先是年龄问题。
小姑娘年满十四周岁了吗?就成亲?哪个现代人能干得出娶她的事?那还是人吗?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江重涵不想、甚至畏惧结婚。
前世,他父母本来是单身主义者,但是双双拗不过家里的逼婚——尤其是母亲,她一直被说“女人只有结婚生子才是正道,老了你会后悔的”,被外公外婆哭、甚至跪下求。没办法,她只能和父亲相亲,两个“老大难”匆匆结婚。
他们觉得别的相亲夫妻能过下去,自己也可以,但婚姻里的摩擦何等折磨人,两人整天吵架,一点小事也相互指责攻讦,不到两年就升级成砸东西。最后,两人因为在开车的路上再一次争吵到失去理智,出了车祸,双双没了。
江重涵不想重蹈覆辙,不想结婚。
可……不把小姑娘留下又不行。
杜玉娘跟仆妇来得早,显然看清楚了他家里是怎样一穷二白,说不定四邻已经将他是败家子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