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雾蒙蒙的，低垂下云端，攘着地平线，黑海共长天一色，相融间连成了一片天，不分彼此。
海水深蓝到发黑，滔滔翻涌，哗然抨击，卷起一座又一座小山峰，泛开深空的澄澈的蓝，白色的浪花就腾起来了，冲开白沫后浮在小山峰上，从点铺成面，然后再慢慢消去。
叙苒站在甲板上，手撑铁栏杆而吹海风。海风又潮又咸，铺面把脸粘腻住，像是铺了层厚厚的油。
颠簸映在她眼中，世界仿佛都在摇晃。她所站立的船，仿佛也在七上八下地晃，晃得差点要抓不稳栏杆。
方醒来两天，她每天都来甲板上看海。这是她第一次见大海，尤其是千里宽阔无人烟的深海。刚开始她还略觉得晕眩，现在已经克服这种感觉，内心毫无波澜了。
风呜呜地吹，叙苒拢了拢钻入耳道的碎发，手肘好像碰到了柔软的东西。
“啊。”
旁边轻叹。
叙苒立时看过去，是一位长发女性。对方低头看海，她于是顺着对方的视线，就看到一群鱼类喷涌，竞相攀咬，堆出滑动的鱼山。
女子叹惋：“好可惜，蛋糕还没吃完……”
叙苒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约是她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碰掉了蛋糕。
“对不起。”叙苒说。
对方微笑，拢起海风吹乱的长发，露出和善的脸：“没事啦，这是我不小心导致的，和你没有关系。”
她笑起来很甜，酒窝深深，凹陷唇边。
叙苒欲继续看海，对方突然惊喜说：“啊……我记得你！前两天海浪很大，甲板上没有人，但你就稳稳站在栏杆旁，非常安静，就像一座雕塑。今天难得风平浪静，甲板上多了好多人，你又换了位置，一时没注意到你呢。”
叙苒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刻，对方自我介绍，于是她知道对方叫纪云。
纪云抱着栏杆，吐槽说：“他们说你性格很怪异，不光顶着大风大浪看海，还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甚至总盯着某一处看，久久不眨眼，也不爱说话，死气沉沉的，简直是个怪胎。可是明明你只是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啊，不合群哪里就怪了呢。”
“他们说得没错。”
纪云倏然闭嘴。对方估计看出她无心谈话的意愿，于是挥了挥手，道了再见。
叙苒再垂头看时，鱼类已散，蛋糕纸荡在海面上，三三两两还聚着鱼。她忽然想到在水立方里看的那部电影。
远处好似有尖鳍冒头。
叙苒盯着那移动的背鳍，它划破水面，渐渐又沉了下去。
“啊！”
尖锐的一声尖叫。
“那是大白鲨！它在咬人！它在咬人！它把他吞下去了！”
“快点救人！快点救人啊！”
叙苒望去，海风吹得她头发凌乱，遮了她的眉眼。另一侧的甲板上好像出了问题，本是人群拥挤之所，下一刻却轰然散开，部分人抖成一团，呼救声不绝于耳。
叙苒面露疑色，她拢好凌乱的头发，走过去，正要靠近栏杆时，有位女生拉住她。女生蹲在地上干呕，很不舒服，虚弱说：“不要过去，很恶心。”
“谢谢。”
叙苒弯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然后拉开她的手，走了过去。栏杆边人已空，她恰好挤上别人退下的位置，垂眸看海。
海里血水满开，碎肉漂浮，鱼类更是成群结对积聚，不断从海里涌出来，在翻腾中从滑下水面。
海面密密麻麻都是鱼，连红色的血水都浸淡了，只剩下白花花的涌动的鱼身。
视频里所见的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映上脑海。
“啊！”
又是一声尖叫，贯穿耳膜。
叙苒望向声源所在，恰见一名男子翻出栏杆外。男子正在挣扎时，使劲往上爬，别人也争先恐后拉住他的手，慌乱无措，纷纷朝他大喊“抓紧啊！不要放手！”。
可下一秒，他就忽然掉了下去。“哐哐”砸了坚硬的船身好几下，怦然落水，炸开一片浪花。
原本冒头的鱼一下子遁了下去。
血丝漫开。
男人挣扎扑腾，鱼类冒头，开始围聚他身边，霎时间又齐齐喷涌，围挤在他身边。
“抓住！快点抓住！”
方才拿过来的救生绳刚被丢下去，男子费力向前游，刚抓住绳子，海面突然跳出来一个巨大的光滑的头颅，飞跃而起，于是头身显现，是大白鲨。
大白鲨张大满是尖牙的鱼嘴，腾跃而起，把男子咬入口中，鱼类入口，扭动间快速没入水底。
“啊！——”
海浪翻滚，在一声声不知是害怕还是疼痛的尖叫中，大白鲨不见了踪影。
“砰！”
“砰！”
“砰！”
子弹射入水中，沉闷的一声响，血水太红，海水太浊，看不清水底的情况；但人救不回来了。
人群爆开。
“枪！枪！谁开的枪？这里怎么会有枪？！”
于混乱中，叙苒望向开枪那人，是名男子。黑色风衣在身，帽子低压，对方垂头状，遮了半张脸，所以只看到下巴硬朗的轮廓。
对方似有所感，抬眸回望，于是四目相对。他的瞳孔很黑，很沉着镇静，深深对视，情绪于流转间越藏越深，最后成了无波无澜的静水。藏枪也罢，露于人前，却一点都不慌。
叙苒率先移开视线。
命案，枪击，保安介入，一边安抚乘客，一边调查情况。涉枪的男子乖乖交出□□，高举双手，随保安去接受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