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透彻而平静,在她话语落下之时,心魔的表情似乎也僵在原地,就在初昭疑心她又耍什么花样时,她突然双手捂着脸笑出声。
那声音一开始是压制着的,只有她的肩膀在颤抖,直到忍耐不住,终于笑出声,畅快而愉悦地笑出声。
“无论失忆与否,你真是一点没变啊,云曦月。”
笑声是愉悦的,语气亦毫不幽厉,像呼唤爱人的腔调,却让初昭猛然一惊,手中突兀就生了武器。
“紧张什么,”她放下手,表情又变为之前的笑意,可谁都不会认为现在还能保持微笑,“你要是能杀死我你早就成功,你不愿有弱点,她又岂会放任,可偏偏啊,正是因为她想做而做不得才有了我,我的存在不是错误,而是她懦弱的证明。”
“是她的天真,是她的骄傲,是她对人世的贪婪,是她对命运的反抗,是她不愿承认而真实存在的一部分,是她心里不断熄灭又重新燃起的火焰,我才是她最真实的部分。”
“我才是,她最应该保留的部分。”
心魔望着她,似乎又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望着那个孕育了她又抛弃了她的存在,“我不恨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解脱的人,我明白你的痛苦,我明白你的挣扎,我明白你的期待,我明白你的向往,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她伸手,伸出去触碰她对面的初昭,这一次初昭没有躲开,她只是冷冷看着这个突然歇斯底里的家伙,眼底是化不开的漠然。
“真有趣,”那只手在触碰到她时,初昭忽而笑开,“你的执念,居然是她。”
心魔居然会生出魔障,因为无法被接受而疯狂,曾经她以为,失忆之前的“她”应该被心魔纠缠不休,从心魔的反应看,却像是她对其不假辞色。
“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初昭主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有我,只有初昭。”
“不,你是她,初昭是你,也是她,也是云曦月,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没有她的记忆,我是一个新的存在,属于我自己的存在,”初昭抓紧她突然后退的手,“过往烟消云散,你也该随她同葬。”
“你何必为了消灭我而否定自己,”心魔疯狂摇头,“你什么都不明白,你只是在冲动……”
“你能感受到外界的事物吧,你看我的态度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就是我,没有过往也是我,放弃过去也是我,我不需要过去,我自己可以开创我的未来,没有你的光明未来。”
“光明!”她猛得甩开初昭的手,声音也尖厉起来,“你以为转过身就可以抛弃阴影吗,你以为忘掉就可以重新开始吗?你和她一样天真,天真以为命运会给予喘息的机会,不,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当你抓住光明之日,就是你坠入黑暗的开始。”
“你永远是绽放在血夜中的花朵,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你的救赎,我才是你唯一可能……”
戛然而止的话语,源于她心口突然出现的兵刃,当心魔的情绪开始失控之时,周围被她控制的环境也开始崩溃,竹花生灭的盛景与白骨血丘交替变化,不变的只有她对面那个杀意烈烈的女子。
“我的命运不需要一个将死之人来评判,”初昭搅动刀刃,对于冲着跟自己面容一般的心魔拔刀就捅没有丝毫心理压力,“过去阻我,我便斩之,只要我想前进,无人可令我回头。”
铿锵之语掷地有声,激荡的信念波动空间,心魔望着她这般坚定模样,颤抖的身躯竟缓缓停住,而后低首长笑,神情癫狂,“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你若真能斩断过去,又岂会变成这样,回头,别回头……”
“你若真想活下去,就向前走,不要回头,”她猛然抬头,似悲似泣,眼中竟也有个三分真诚,“如你所想的走下去,一旦回头,就走不下去了,就是死路啊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的疯狂直到化作尘埃散去才终止,初昭却愣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心口,那地方似乎同样在疼痛,不知是被吵到还是怎样,眼前挥之不去心魔那个眼神,寄托了无尽哀思与期待的眼神。
好像那一刻,她是真心的。
“走下去吗,”她按着心口喃喃自语,“自然啊,我会走下去,好好的走下去。”
初昭散去手中长刀,迈步踏出幻境,亦向新的未来踏出步伐。
另一边的白忘机等待并不久,不多时两人回归,白忘机送别泰逢,初昭原地未动,等着他提出要求。
“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初昭利落道。
白忘机打量着眼前人,直观所见区别不太,唯独举手投足果决凌厉更胜以往,像是坚定了某些信念。
“初昭姑娘想必如今更挂心怨姬安危,”白忘机不急于提出要求,“虽说吾已拜托不二做周旋,若是不放心姑娘可以走一趟。只是希望不要打草惊蛇,至于其他,吾会通知姑娘。”
“好。”
初昭没多说就答应下来,也没有什么不满,事实上她现在对未来的期望远大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甚至急切想要去做些什么,心魔的话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些影响,但无妨,只要她继续前进,总会走出自己的路。
初昭第一次觉得江湖没有那么无聊,也生出了想要尝试的热情,而白忘机身份无论是站在正道对面的识界军师还是某位正道领袖又一个化身,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正邪于她毫无意义,唯独此时此刻他站在她面前,是她迈出一步,抬眼就看到的存在。
“白忘机,”她唤住准备离开的白衣文士,“吾允许你唤吾初昭。”
姿态依旧还是高傲,但细微的不同究竟还是能被白忘机辨认,少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