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一个恰当的能置敌人于死地的时机,这份伤害他人所带来的快乐的嗜血本性让他期待有朝一日她张开獠牙,鲜血填满她的每一道齿缝。
直升机桨的声音在头顶上飘着,警方在寻找一个既不暴露,又能一击毙命的狙击点,但对方是个反侦察意识极强的高手,他所在的位置完完全全被天花板挡住,还有坍塌的碎石瓦砾做掩体。
突然一枚子弹擦过野座士一郎的肩膀,鲜血迸溅到她的脸上,他满不在乎的直起身,只消往子弹壳蹦哒的方向看一眼,便迅速确定了它来自何方。他解开领带,扛起斜在角落里的狙击枪,瞄准镜里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让他感到郁闷,轻快优雅的朝六百码以外的高架桥上开了一枪。
枪声让警方立刻撤回了直升机上跃跃欲试的狙击手们。
冲矢昴借用佐藤警官的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果不其然,他在高架桥上看到了贝尔摩德和波本。
遭到反击之后,这两个人也不再虚与委蛇,可劲儿照着他的脑袋打。流弹擦过鱼缸,玻璃出了裂痕,水位马上就要淹过脖子了,月岛绿连忙抓住这一线生机,拼命用手肘撞击裂缝。
等到枪声过去,直升机的轰鸣和警方的扩音喇叭消停了,秋间澪站起身叹了口气:“野座前辈,这些话我应该在三天前在我家时就该跟你说的,你高估了我,我不够聪明,入学成绩是倒数第二,而我对这个名次很满足;我也不够独特,我和绿说同样的语言看同样的电影,我们都处于无形的掌控中,这种力量或许是福科所谓的权力意志,我不知道;我不关心世界会变糟还是会变得更糟,我们知道我们都会死,但我们还是得活下去,不存在因为知道以后会死就在知道会死的一瞬间选择死去的人;如你所见,我最大的优点是运气好和有钱。”
子弹跟长眼了似的绕着秋间澪走。
“你说你爱我,对吗?”她缓慢的沿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窗边踱步——玻璃早已碎了个精光,只剩下半人高的铝合金窗棂破破烂烂的迎风招展。她俯瞰着脚下的狼藉,眩晕感让她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噤,闪烁的警灯让她更加眼花缭乱,她退了半步,后脚跟悬空了。
月全食结束了,整个月亮又大又圆,浮在黑色幕布上泛着暗金色的光泽。从野座士一郎的角度看,那轮月亮刚好在她脑袋后头形成一道光环,好像是马赛克镶嵌画中圣徒背后的背光,她罕见的露出微笑,雪白的皮肤和哀悯的眉眼上显出明晃晃的残忍:“那么,让我看看你有多重视我。”
向后倒下去的一瞬间,秋间澪脑袋里没有走马观花也没有抱憾终身,她想到了月岛绿买的被摔碎的栗子蛋糕。
她想吃栗子蛋糕。
野座士一郎连忙奔向秋间澪,企图抓住她的衣袖,可惜他的指尖擦着她的裤脚扑了个空,贝尔摩德或者是波本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胳膊。
真没用啊。
已经把他放到了攻击范围内还是没有杀死他。
秋间澪一个劲儿的惋惜。
痛苦和死亡没有夹道相迎,埋伏在二楼的冲矢昴一跃而出,一把抱住从高处坠落的女人,扣住她的脑袋按向胸口,紧紧箍住她的腰,幸好地上除了瓦砾还有半米高的荒草,他落下后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做缓冲,娴熟的摆脱了死神的收割。
秋间澪躺在他身上,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攫住咽喉般窒息的疼痛让她攥着他的衣襟喘息了许久,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她朝他弹性十足的胸口锤了两下,介以掩饰难堪的脸色:“你这胸肌怎么练出来的。”
“秋间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遇到什么事都理所应当的反应有些无趣。”他扶住她的肩膀,把人从地上捞起来,冷汗和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他想他喜欢的这件衬衫无疑要报废了:“你受伤了?”
秋间澪靠着他的胸脯,倒是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她的脑袋实在重的提不起来,用手往脸上感觉黏糊糊的地方探索着,摸到了一点血迹:“不是我的,是野座前辈的。”
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连忙朝医护人员招手,从不远处赶过来:“秋间小姐!冲矢先生!”
“我没事。”冲矢昴揽着她因咳嗽而不停颤抖的肩膀,显然,她的情况刚好相反,似乎不容乐观。
秋间澪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坐上担架,高处扬起的尘土迸溅到她额头上,她被沙子迷住了眼,眼眶立时红了一圈,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牵扯到指尖的伤痛一哆嗦,闷哼一声,她抬头仰望,野座士一郎已经消失了,高处传来千叶警官的呼喊:“人质安全!现场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
不久后警方在距离海岸线约一公里的吉野樱树林里发现了一辆没挂牌的摩托车,草丛里和车身上都滴落着斑驳的血迹,十有八九是野座士一郎逃亡时留下的。
今晚并不是一个丰收之夜,但至少冲矢昴确定了野座士一郎是组织里的头号人物,他看向远处的高架桥,新干线轰轰烈烈的碾过轨道,隐藏在礁石上的海鸟惊恐的扑腾起翅膀。
高架桥下一辆银白色的雪佛兰正和新干线往同一方向行驶,贝尔摩德坐在副驾驶上,脖子上长长一道划痕鲜血如注,染红了她半边肩膀,子弹灼烧皮肤的感觉让她郁闷万分:“真遗憾,这可是我十分喜欢的一套衣服。”
开车的波本没有接茬儿。
良久的沉默之后。
两人同时开口:“你为什么不瞄准秋间澪?”
气氛再度凝聚起来。
“你跟她很熟?”
“你跟她很熟?”
又是同时响起的质问。
算了……怪尴尬的。
不愧是老搭档,他们也算是了解彼此。双方开枪时都有意避免波及秋间澪,致使这场暗杀执行的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