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卿应声称是,这一番赏赐不可谓不丰厚,但几名臣官都知道这些锻造术意味着什么,且以此激励天下匠曹,说不定各类工艺,能如雨后春笋,蓬勃生长。 这一道封赏圣令,于国于民,百利无一害。 田英章眸光锐利,躬身问,“陛下似乎有所顾虑。” 陛下性情颇有些喜怒不形于色,但遇到这样翻天覆地、力挽狂澜的奇迹,也太过平静了些。 贺麒麟未言语,不置可否。 几位臣子初初狂喜过去,再一想当下的形势,也冷静了一些。 确实来得太及时了一些,纵然有冶铁司厚积薄发勤耕不辍的可能,却也不得不防。 假如是有另外一股势力在背后做推手,好叫大魏大雍旗鼓相当,两相交战消耗,保不齐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几人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贺麒麟压了压眉心,缓声道,“勿要太过忧心,无论如何,这一张工艺图,是助我等避免一场血战了,其他事等见到那名匠曹再说。” “轰——” 山下传来几声震响,烟尘伴着火光,淹没大雍士兵,林间惊鹤盘飞。 贺麒麟立于高台之上,眼见这一场几乎可用山崩地裂形容的动静,心神震慑。 “后撤!后撤!” 杨烈避开烈火,率领残兵奔马退出山月关,逃窜五六里,才勒马朝关口回望,胸膛起伏,缰绳几乎勒进肉里。 杨青扑灭身上的火,勉强捡回一条命,趴在马上喘气,惊魂不定,“比神机营的火炮还要厉害,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会用火药了。” 放眼看去,身后的士兵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是侥幸躲过没受伤的,也俱是惊惶惶的神色,再没有刚进大魏时的轻松倨傲。 甚至有些伤兵脸上已经露出了忿忿不满,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发作罢了。 在大雍不是没有实战,年前平叛也用上了火器,但没想到穷酸的大魏会有,昨夜不都还有消息传来,冶铁司将作大匠赵成急晕过去了么? 这一战,败得突然,杨青抹了把脸,心有余悸,“将军——” 杨烈眉间闪过狠色,“让斥候营去查,看让大魏造出火药丸的人是谁,把人找出来杀了,碎尸万段,冶铁司那几个,也结果了。” 杨青应声,立时吩咐下去。 杨烈脸色阴沉,这一次攻取上京城的计划,连上京城都还没看见,就被粉碎了。 甚至折损了两万精兵。 就算强攻,今天也不是时机了。 并且大魏手里突然出现这么厉害的火器,再要进攻,兵力就需要重新估算。 杨烈勒马转身,山谷上空却传来一声浑厚的暴喝,“杨将军请留步!” 士兵尚且来不及哗然。 只见一支穿云箭袭来,伴着杨青的惨叫,以及惊马的嘶鸣,箭矢穿进杨青手持盾甲的扣环里,没有伤到杨青分毫,只将一卷明黄绢帛送到了杨青马上。 梁焕收了长弓,朗声道,“吾皇国书,请杨将军转交贵国国主,七日后,宣殿设宴,请贵国使臣为客,观我大魏国之重器,杨将军倘若敢来,梁某必在山月关恭候杨将军大驾!” 杨烈取下国书,看完后脸色铁青,握着长戟的手紧了又紧,脸色几变,这是确实掌握了精铁工艺,有恃无恐了,竟敢设宴夸耀! 杨烈攥紧国书,打马暴喝了一声,“回营!” 叫他查出是谁教给大魏冶铁工艺,他必不会饶过此人! 贺酒扛着布袋子,蹲在草丛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午她在工坊里看见那几个坏蛋露出震惊畏惧的神情,知道闷雷弹的效果已经超过了坏蛋的认知,安心了很多。 有了更高明的锻造术,妈妈和妈妈的国家少了一个大隐患。 回宫后她想去看仙女妈妈一眼,小白团却是一靠近身体就昏睡过去了,做噩梦醒来,想起她从大皇兄宫里偷出的绢帛笔墨还藏在树洞里,就急急忙忙出来了。 她本来是打算把工艺写下来给仙女妈妈的,因为酒酒宫没有笔墨,就偷了大皇兄书阁里的笔墨,结果发现自己来妈妈的朝代,竟然成了一个半文盲,只得放弃这个办法。 也幸好在妈妈屋子外时,她变这变那,把妈妈有可能喜欢的东西都幻想了一遍,幻想能力变强了,才能跑去工坊,在原图上做修改。 偷东西不是好孩子。 她那会儿很着急,只想着快点把工艺画下来,事后就后悔了,睡梦里都是她偷东西的行径曝光,被抓去坐牢,被仙女妈妈知晓,失去仙女妈妈的情形。 现在蹲在大皇兄春春宫外面的草丛里,就很忐忑。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总比不补强。 贺酒等了一会儿,等到和偷东西那天一模一样的时间点,扛着袋子从泄水洞里钻进去,小心翼翼穿过满是雾松的院子。 大皇兄宫里的侍从哥哥宫女姐姐们总是离书阁远远的,这次也一样。 贺酒先靠着墙屏息听了半刻钟。 书阁里没有动静!证明没有人! 贺酒在心里欢呼一声,压着砰砰的心跳,先立起前爪搭在窗棂往里看,见里面跟上次一样没有人,心里直呼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