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人。”
正月,却喜山下了三天大雪。
沈探君在山上救了一串被老鼠精追杀的雪娃娃。
她抱起一个举到太阳前,透过坚硬的雪晶,在它身子最中心发现个黄豆粒大小的人类小孩,蜷缩成一只虾米渣,倒还是活的。
“啊啊啊,好热好热,要化了!要化了!恩人快把我放下来呀。”水桶高的雪娃娃抻着圆钝钝的短腿扑腾。
“恩人求求你啦。”其余雪娃娃挤挤攘攘,扒拉她的腿。
“别吵,我不是说了,我在找人。”
她把这个雪娃娃放下,又薅起另一个,一口气看了十几个,果然每个身体里都睡着孩子,但每一个都不是她要找的。
“啧,”她拍拍手,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撑着下巴,“过来,有几个问题问你们。”
雪娃娃们瘫倒在地,热得气喘吁吁,慢腾腾滚到她脚边,齐声道:“恩人请问。”
“我这有消息说却喜山来了一伙人牙子,你们知道吗?”她戳了戳它们的小肚子,“这儿的孩子是不是跟此事有关?”
“人牙子,什么啊?人的牙还会自己跑呀?不过确实来了好多没见过的人,”被戳到的娃娃捂着肚子道,“这就是从他们那偷出来的呢。”
“啊!”它慌张补充道,“我们是好心去偷的,没做坏事,恩人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坏妖精,我们是要送他们回家。”
“知道,”沈探君揪揪他们的脸蛋,风尘仆仆的脸上有了几分含着希望的笑意,“这些孩子里,见过这个没有?”
她手一翻,掌心投影出位十岁上下的孩子,戴嵌狐毛的帽子,围着宝蓝斗篷,脖上璎珞缀满金珠玉器,一看就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公子,这会像是被谁逗住了,眼矜贵地撇向一边,嘴角却忍俊不禁。
雪娃娃们歪歪脑袋,好像回忆得很艰难。
“也不是,要比这个像大点,”沈探君急急地补充,“他比我小一岁,今年十三,你们开动脑筋想象想象,啊。”
“唔……啊!我有印象。”
“你!过来过来。”她拨开脚边雪团子,伸手把说话那个抱到膝上。
“我在最里面的洞里见过他,可他看起来不像十三呀,要小些。”
沈探君道:“那就是吃了太多苦呗,乖乖,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听听。”
雪娃娃被她一声乖乖叫红了脸,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是最好的那个,我当时听说‘今晚就把他送过去孝敬夫人……’,后面,后面就没听清了。”
雪娃娃声越来越低,惭愧地低下头。
“没事,这就够了,”沈探君拍拍它的脑袋,皱眉思索,“夫人?洞里……”
她飘忽的目光停在不远处老鼠精的尸体上,灵光一闪,跳起来照脑门一拍:“哎,真笨,差点忘了这只臭老鼠。”
她走到老鼠精的尸体边,道:“这只老鼠为什么死追着你们不放?那些人牙子是不是还跟这老鼠精有关?”
“恩人真聪明,”雪娃娃笑着夸她,“我们山上有个雪老鼠,是所有老鼠的头,他们老大要娶雪老鼠的女儿呢,小娃娃都是那个……哪个……呃……”
“聘礼,笨。”小伙伴敲它的头。
“对对,聘礼。”
“原来如此,还有老鼠嫁女这一出。如此说来这伙人牙子原是为老鼠精办事的……是要用童男童女炼功么?”
雪娃娃们茫然地摇摇头。
沈探君嗤笑一声:“事情想来大差不差,反正他们遇到我,这婚别想办成。”
“哇!”雪娃娃们很捧场地鼓掌,“恩人你要去救小娃娃们吗?”
“当然,”沈探君扬眉一笑,骄傲地晃晃自己的剑,剑穗摇摆,“我可是浮霖的弟子。”
她清点一遍自己的东西,心里有了计量,拍拍腰侧的储物袋道:“老鼠洞在哪儿?你们带路,给它们送个份子礼去。”
——
亥时。
明月高悬,山路曲折,林影憧憧,乐声回还。
咔擦咔擦的踩雪声中,一群尺来高的小人小动物顶着一芒斑驳的月光蜿蜒而上。
打头阵一副婚嫁的执事,举着贴了红囍字的高灯,捧着两个大香炉,袅袅烟气和灯光织成朦胧诡谲的大网罩下来。
中间油光发亮五匹骏马,最前面是新郎,身着红袍,帽插金花,金毛毛的鼠脸。
后面一顶八抬大轿,最后扛着一溜箱奁。
“……龟吹箫,鳖打鼓,两个刚虾朝前舞,乌鱼来看灯,鲢鱼来送嫁……”
新郎摇头晃脑,嘴开开合合唱着歌谣,不过这歌声,烟雾之外人却是一丁点也听不到。
“站住!干什么的?”黑不溜秋的老鼠精围着皮裙,从一块大石头后蹦出来,煞有介事地拦住婚队。
新郎眯眼哈哈笑,跳下马行了一礼,递上帖子:“小弟这厢有礼了,我们是从南方金老鼠洞来的,路过宝地,不知能否借住一晚?”
老鼠精接过帖子,丢下一句等着蹬蹬蹬回禀去了。
新郎等了没一会儿,老远便望见两只衣冠楚楚直立行走的白毛老鼠,捂嘴偷笑,回头做了个搞怪的鬼脸。
这劲头,不是沈探君还是谁。
离她最近的雪娃娃小心翼翼道:“恩人,真不会被认出来嘛?”
“嘘!”沈探君爪子放在尖嘴上比了噤声的姿势,“知道我以前靠什么吃饭吗?我造的假,就算是我师尊,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不能再说这个。”
“哈哈哈哈哈久仰久仰!”还有好一段距离,雪老鼠的笑声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