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探君是忽然醒过来的。
魔域的天总是阴沉沉,雪下下来像满天纸钱的灰烬。
某天,她在魔域种了浮霖的朝露梅,一仰头,梅瓣落在她脸上,沈探君忽然就醒了。
她第一次思索自己成魔的原因,相关记忆完全空白。
可惜直到死,她也不明不白。
等再睁开眼,沈探君发现自己重回十四岁,决心改变一切,绝不成魔。
她兢兢业业,克己复礼。谁知到十八岁,一觉起来,魔军跪在她面前口呼遵命,于是浮霖又没了,她又被正道诛了。
第三次、第四次……她不肯放弃,一遍遍寻找拯救浮霖,拯救自己的办法。
就是没用,就是没用!
就像书上说“某某年后……”,沈探君总是在一片空白中成为魔主。
她也忘了有多少次,整个修仙界开始摇摇欲坠。
沈探君试着用自己去缝补溃散的地方,一点一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触摸到类似天道的东西。
她叫那地方“大河”,河里有条不紊的线条泛着浅浅的金光,周而复始地流淌,她伸手想抓住一条,却只能穿过去。
沈探君干脆一头跳进河里,才看清那些细细的线上写着稀稀拉拉的字,变换律动,坚定地流过她。
沈探君在那待了很久,部分意识渐渐同线条融为一体。
这时,她发现自己有了一些控制世界的能力。
她操控时间,修改人的命运。
可还是没用,她改不了自己的命,她也救不了这个世界。
一切的一切就像垂垂老矣的树,随时就要崩塌。
沈探君在河里沉睡过去。
“你们看,这里有个废稿化成的世界,太不可思议了。”
“唔,规则上的字好少,正文五百字,剩下全是设定,怪不得这么不稳。”
“把它收编吧。”
“确定吗?我看它快进废墟了。”
“这不还没,起码够榨一波能量。”
沈探君被这些人吵醒,随即感到一种令人火大的束缚,她正待挣开却蓦然发现线条上的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多,没一会就密密麻麻得看不过来,而这个世界也有了稳定的迹象。
沈探君不挣扎了,反而尽力用自己的力量配合他们。
“咦,真的稳定了。”
“真的耶,这么看起来它挺有潜力的,说不定能长期使用。”
沈探君慢慢知道他们是快穿局,她怀着感激的心情看待他们的工作。
当故事再开始时,沈探君不奢求能拯救一切,重复起码能允许她和浮霖的大家快乐地生活一段日子,这段日子足够抚慰她。
让沈探君受不了的是从第五次循环开始,快穿局强硬地改变剧情走向,据他们说这故事的设定中没有男主角,可能作者还没想好怎么写就搁置了,因此他们非要培养个男主出来。
沈探君被迫和形形色色的男人周旋,实在烦不过就打算和快穿局谈谈。
谁知他们一发现她有自主意识便大惊失色,嚷着什么觉醒、抹杀、抹杀失败。
沈探君又不是傻子,灵魂被攻击的感觉很不好受,他们态度又如此恶劣。
她决定学会快穿局稳定世界的方法,再送他们离开。
两方的对抗就此展开。
终于,快穿局费了很大的劲删除沈探君的记忆,这才松了口气,将她重新投入故事。
可沈探君总能觉醒,她醒来发现快穿局为了什么“带感”,把师尊师兄和魏兴宁改得面目全非,完全没了自己的模样,更有甚者,还会有快穿员占据他们的身体。
快穿局说“就这样,定本了。”
沈探君受不了,她最受不了别人伤害她的家人,看着师尊他们说着古里古怪的“台词”,她简直要发疯。
她不断找契机去驱赶快穿局,不断被打压,心中的恨一层一层愈垒愈高,她要除掉快穿局,她在找办法。
十四次的时候,沈探君的精神已在崩溃边缘,意外的是她在却喜山捡到一个人。
明月高悬,白雪尽是污秽。
树林阴翳,尸山血海。
鬼僵吃饱了,双眼呆滞,漫无目的地游走。
沈探君就坐在树上看着他,光溜溜的,皮肤呈现深蓝色,指甲和头发疯长,皆拖曳于地。
“老兄,怪厉害的啊。”黄衣魔女从树上跳下来,抻个懒腰。
见到活物,鬼僵喉间发出渴求狰狞的嘶吼,摇摇晃晃地扑过来。
沈探君举重若轻,一只手点住鬼僵的额头便教他动弹不得,没办法,他只有人间十二三岁的少男那么高。
“嘶,”她凑近去,眯眼辨认一番,“小矮子你长得,很眼熟啊。”
“啊,倦春山庄的少庄主萧秋。”
鬼僵在听到“萧秋”二字是愣了一瞬,旋即回到混乱,两只手无力地朝前扒拉她。
“啧,不记得我了。我,沈探君,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这回怎么开始倒霉了,”沈探君定住鬼僵,绕着他走了一圈,“混成这个样。”
“算了,咱俩半斤八两吧,”沈探君摊手,低低笑道,“他们怎么会关咱们死活,定本了,后面你有罪受了。”
“以后跟着我。”她施了个清洁咒,骈指为笔,在鬼僵身上画满金色符箓,画完为他穿上衣服,这么一来,忽略肤色,倒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他们就这样行走了多年,鬼僵依旧无知无觉,浑浑噩噩。
“下一个,唔,看起来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