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传南边铁门出去就是顶风天街,学生们最常光顾的商业街。
下午五点开始,街上整齐地支起两排摊子,等天光一暗,黄的白的灯泡接二连三地点亮夜市,各家的烟火袅袅飘起交织在半空。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在店铺和摊位之间攒动,吆喝声笑闹声一直荡到巷尾。
那个时候,方嘉凌常常羡慕穿梭在这里的情侣,看着他们亲密地牵着手从自己身边经过,男生揽着女生肩膀的手与自己擦肩,她总会涌起一股冲动——去表白吧,别让大学留遗憾。
可那也只是冲动,一旦走出喧闹的人群,耳边的空气静下来,内心的冲动也跟着跌落回心底,怯缩裹挟着叹息化作埋在心底的遗憾。
没想到,那时的遗憾有朝一日竟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完成。
虽然没有牵手,更没有揽肩,但何承安一只手上拿着她的编织包,一只手举着一串淋了番茄酱的旋风塔,在一旁陪着她排队买冰粉。
他们身后,紧跟着小型拍摄团队,架着机器打着灯,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视线,好奇地驻足围观一阵,大约是不认识,就避着镜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偶尔有认出来的,举着手机兴奋地拍着。
方嘉凌能感受到周围的关注,但在这里她像鱼儿回到大海里一样自在,尽管在录制中,她却久违地找回了做自己的感觉。尤其是,身边陪着的人还是何承安。
他们嘴上说着编剧定好的台词,眼神里却盛满了对方看得懂的怀念与回味,两人似乎与其他人结成了一个微妙的结界,容不下第三个眼神。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双眼,渐渐变得锋利。转头吩咐几句,就有人上前领着主角往下一个拍摄地。
直到深蓝的夜空变黑,喧嚣归于平静,在灯笼林里落下最后一镜,方嘉凌的心绪仍没有平复。
她迫不及待地把整晚咽下去的话向何承安吐露出来,像终于找到知己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物是人非的回忆。
哪家摊子开得最久,学生们口口相传;哪家水果店最黑心,专门坑学生;哪家老板最会认人,去一次都能记住脸......
何承安也被带入学生时代的回忆中,抽离了现实和方嘉凌一起畅快地聊天,连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收工了,两人还没聊尽兴,何承安主动提出送方嘉凌回家,方嘉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给厉茜打了声招呼,打发了派来的司机。
两人眼对眼地往停车场走,忽视了路灯下一明一暗的火点,只在经过时感受到一股摄人的寒意袭在背上。
“方嘉凌。”
没有温度的声音,每次都来自他。
方嘉凌停下脚步,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意在看向褚曜时瞬间消失无踪。
“有事吗,导演。”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嗯,你留一下。”
上次他这么说,结果把自己晾了半天。可他是导演,要公事公办,他的话自己不能不听。
方嘉凌转头对何承安说:“学长,抱歉啊,你先走吧。”
“没关系......”何承安笑笑,转头想对褚曜说什么,在接触他有些不善的眼神后,口风一转,很有眼色地告别离开。
“有什么要吩咐的?”方嘉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褚曜。恭敬的语气下全是生硬。像个别扭的小朋友。
褚曜看了眼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上车说。”
“诶——”方嘉凌下意识想拒绝,但褚曜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她只能吐了口浊气,无奈地跟上去。
熟悉的越野车,再次乘坐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不舒服,心理意义上的。
车都开出去好一段,车里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不知道褚曜抽什么风,方嘉凌打定主意不先开口,等着听褚曜要说什么。可这样干坐着又更尴尬了,于是她从腿上放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莲蓬,照何承安教自己的方法徒手剥了起来。
要去莲心......
“好吃吗?”
突然的声音来自车里的另一个人,打扰了沉浸式剥莲子的方嘉凌,她瞥了眼褚曜,淡淡地说:“好吃。”
三天前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今天何承安就给她带了一包新鲜的莲蓬,莲子饱满肥大,不是想象中的脆甜,却也是满口清香。
褚曜瞥了眼她手上掰开的莲蓬,没有说话。
汽车又开出去一段,他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有多好吃?”
这话问得幼稚,一点也不像他的做派。莫名让方嘉凌不爽。
也可能是她单纯地对人不对事。
方嘉凌保持头不动,眼斜过去,没好气地说:“怎么,你想吃啊?”
她只是为了呛他,没想到褚曜还真点了下头。
方嘉凌低头看着袋子里剥下来的残渣,翻着眼说:“我没洗手。”
“没关系。”褚曜如是说。
方嘉凌眉头皱得更紧,转头看看褚曜,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刚抠出来的莲子,默默地剥了一颗,去掉莲心,成两半了。
放在掌心伸手过去,那人却这时候失明了似的,一直不转头。
“呐,吃吧。”她又凑近点。心道,看你吃不吃的下去。
褚曜稳稳地坐着,道:“我在开车。”过一会儿又加了一句,“腾不出手。”
嗯?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褚曜脸上,有了车框的阻挡,忽明忽暗,他嘴唇微张着,不说话,像在等待着什么。
方嘉凌扯松了安全带,试探着倾身过去,慢慢靠近褚曜。
拈起一半莲子,方嘉凌的手指以0.5倍速慢动作伸向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