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那是一双玄冰般柔冷的眼眸。
即柔,又冷。
柔得似百花争馥香,睁眼即醉;冷得似华山顶端千年不融的霜雪,寒苍茫茫。
天下间幽柔恬静的女子,或许很多。冷傲胜雪的,怕也不少。
但她,拥有世间上独一无二的柔冷,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这是她独有的,让尘世为她所倾倒,为她所迷痴。
尚书大人一开始,便是被她这柔冷眼神慑到。盈香院中,美色成群,香艳旖旎,有妖娆的柔情,有甜美的可人,有欲拒还迎的迷幻,也有琴棋书画、歌舞声乐,姑娘们各有所长。
但,尚书大人从她出现,就再没移开过目光。
十指无骨,在冷冷的琴弦间游走,跌荡起伏,幽幽寒寒,却窜入人心深处,辗转游旋,久久不落。
尚书大人低下头,略勾手指,盈香院的老褓立即低身附上去。
“这姑娘……”尚书大人用细长的手指,玩弄着手里的金杯,嘴角有似笑非笑的勾勒:“是新来的?”
“是是!尚书大人好眼光,花素颜姑娘刚来不久,咱们知道尚书大人爱宝,特地留到今日您过来,才让她见客。”
尚书大人点点头,目光依然停驻在台上抚琴的倩影处:“美丽的女人很多,但能美中带寒,寒中带柔,柔中带静,静中带媚,确实难得。”扇子一甩:“福伯,给赏!”
“谢谢尚书大人!谢谢尚书大人!谢谢尚书大人!”老褓恨不得立即扑在地上叩谢,却被旁边的老伯拉了开去,免得她妨碍了尚书大人欣赏佳人。
尚书大人晃着精致华丽的雅扇,嘴角带笑地静静注视着台上。
好一个叫人寒在心底,柔在肠里,痴在骨中的气质。
扇子一收。
这女人,实在很有意思。
第一章.
京城上空盘旋着一只浑体通白的大雕,呼啦呼啦地,辗转着羽翼,几次俯冲而下,又翻翅而上,似在寻觅等待着什么。
尚书府邸中,一扇雕金刻花的窗栏里,缓缓伸出一只白玉般柔细的手,悬在那里。白雕似乎看到了,刚垂下,忽而有人靠近,惊得一转身,又消失了踪影。
福伯轻敲了两下门,才走进房,半垂下头,低声道:“素颜姑娘,爷有请。”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幽幽的细手,仍悬在窗外,等了许久,被阳光照得有些朦胧了,才缓缓收回,低声道:“好,请福伯带路。”声音脆冷,似含了一块玄冰在喉,才能发出如此冷入心脾的声音。
她抬起头,转过身,一双眼眸中流光溢彩,浮现一种几乎透明的性感。
福伯却仿佛骤然间莫名其妙得打了个冷颤。
有人天生让人感到温暖,有人天生气质温和,那么必然,也有天生透着冰寒之气的人。她——花素颜,虽算不上国色天香,更不是倾城倾国美人,但她却有一双玄冰般似寒非寒似冰非冰的眼神,能叫任何见过的男人都难以忘怀,寒柔入骨,一醉难休。
她很美,不算极美,却已足够叫人掉魂。
那一种催魂动魄的柔冷。
福伯知道爷看上的,就是她这份与众不同的冷。忍着寒气,他引路:“姑娘请。”
廊桥曲曲弯弯,花香层层叠叠。
两人一前一后,踏至一小巧凉亭前,但见清新雅绿,檀香萦萦。福伯停下脚步,略一躬身:“爷,素颜姑娘来了。”
尚书大人笑得很清淡,朝施礼中的花素颜轻抬手:“素颜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花素颜的嘴角甚至连笑意都没有,只有礼地答道:“谢尚书大人。”
不过一句话,竟似冰霜凝结而落,柔柔冷冷地,聚在这天地中。
尚书大人轻笑:“素颜姑娘不亏是奇人,我最喜欢的也就是奇人。素颜姑娘不仅美艳动人,还琴艺出众,当真难得。”
“尚书大人过奖了。”她依然淡漠,仿佛根本没听出尚书大人的赞赏。
尚书大人推了推石桌上的一具琴,举止表情都透着种贵气,眼神十分写意:“那日听到姑娘绝色琴技,当真余音绕梁,难以望怀。日日思及,莫不回味无穷。不知在下可有此荣幸,再得姑娘赏赐一听?”
花素颜看着面前一具上好的焦尾琴,制作精美,伸手一抚,琴音悦耳,恐怕花费不浅。她坐下,略试了几弦,便双手抚琴,绵绵絮絮地抚弄起来。
音色如魂,缠绵细腻,刹那间便叫整座庭院骤然转入冬日天气。一抬头,仿佛能看到晶莹剔透,满天满地的雪花坠落。
福伯虽不喜这种冷,但于此琴,他也甚为着迷。
就像人虽都会怕雪的冷,却也没人会拒绝雪花的美。
整个庭院,无论尚书大人,还是仆役小厮,侍女伴童,这一刻似乎都醉了,醉在这一天一地的悠柔冷琴中。
靡靡细品,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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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曲尽了,尚书大人才满意地放她离开。花素颜施施然离开,回去也不必福伯送了,尚记得来路,不如独自在这花庭廊间闲步。抬头一望,窗外那只白雕又回来了,在碧蓝的苍穹间盘旋不去,似等待着某种宿命。
她缓缓扫视过四周,见左右无人,扬手一啸。那白雕极是通灵,顿时扑下,落在她细细的手腕上,像一张活生生会扑翅的弓。她从雕脚的小筒中取下一小卷油纸,展开看罢,冰寒面色没任何变化,振手一挥,便将白雕又送走了。
油纸小心翼翼收进怀中,她抬起头,面色依旧淡地像冬日的雪花,在光芒中啄成一抹淬玉似的冷寒。忽然背后一声娇笑:“哎呀,听闻尚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