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山侧,坐落着一座华院,建构相当于富商级别。虽然山下镇里的人都不知道那间华院的主人做的是什么方面买卖,但小老白姓们一般也不问这些杂事。开始时大家也确实有过疑惑,因为不知道究竟是哪户商贾购下,对方也从不下来镇上,不免有些神秘好奇。但有钱人做的事,谁也猜不透。总之,晚上见到那里灯火辉煌,偶尔见到那里的小厮侍佣下来购物,便慢慢习以为常了。
不知不觉,已十八年下来。
其实,也不是没人去探究过。总有些地痞流氓,或者江湖大盗、毛头小贼之流,相中了这间豪宅,意图借几个钱财使用。但神奇地是,进去十分容易,却再没有一个走出来。
大家也不以为然,或许是人家富商聘雇了厉害的保镖呢,谁知道呀?
但如果此刻有人上了来,走了进这栋华屋中,一步步踏进最深处的那间书房,便会看到窗台处坐了一个相貌异常出众、俊美斯文的男子,身穿华贵白袍,幽雅地靠在窗沿,仰望着碧蓝色的无限苍穹。
天空中,一只白色的大雕翱翔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啸鸣,寻找着主人。
男子莞尔一笑,两根修长白晰的手指轻放唇上,发出一声长啸。顿时,白雕欢喜地直扑而下,落在他伸出的手腕上。
他没急于取信,而是从身旁侍女端着的盘子中抛出几块生肉,喂得白雕吃饱了,才取下雕脚筒中放着的油纸,展开来。
看到信中的内容,他先一怔,才笑起来,而且似乎笑得很开心,令薄唇皓齿间顿时再添三分俊逸,惹得旁边站着的侍女暗暗心惊,失神于这位非凡主子的一笑之间。
男子正关注于手中的油纸信件,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大事不妙了!”
男子没收回笑意,温柔地道:“进来吧。何时不妙?”声音依然缓慢静雅,丝毫不为“大事不妙”四个字所心焦。
门外扑进来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男人,原本轻功矫健的步伐因受伤与慌张而有些踉跄,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回大人,属下这一趟,本是去探查原福的逃向,也顺利找到了原福,可……可中途,却被枫红阁的四大护法夺了人去!属下带去的人,已……全数毙命,只有属下勉强逃了回来!属下该死,任务失败,请大人降罪!”
男子看着面前愧疚地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又因受伤而喘息不已的中年男人。听罢他的话,也不急不躁,仍旧温柔祥和的表情:“嗯,枫红阁请我们抓原福,却又半路拦截了去,还杀了我们的人……这下可有趣了。”他走到窗前,抚摸了一下还停在窗沿的白雕,看到它舒服听话的表情,一双深邃看不到底的黑眸闪烁着幽光,半天不再说话,让屋中的气息凝结在沉重的默然间。
抚了半晌,似乎已经快忘记了此事,他才突然笑道:“没事。你先修养几日,把伤养好了,其他事不必挂心。这本就是花素颜弄砸的任务,让你去收拾烂摊子,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可是……枫红阁那边……”黑衣男子面色疑惑。
“枫红阁那边,我自有计量。”男子说着同时,提笔重新写了一封小小的油纸信,塞到白雕脚筒中,一扬手,将白雕送走了。
看着白雕在空中飞远,男子深吸一口气,依然满脸淡淡的温柔微笑,仿佛他听到的并不是一件不妙大事,而是一桩非常开心幸福的消息。
“大人……”
“花素颜过几日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养好伤了,去山下接她一下。好吗?”不是命令,而是询问。
黑衣男子垂下头:“是!”他不了解这个主子,如此大的事,他竟然还一派和颜悦色的表情。
可其实,谁又真的了解过呢?
这个面色和善的男子,有着贵公子般的气质举止,温柔静雅,笑颜相对。没人见过他生气,没人见过他发狠,没人见过他难过,只有无限温和的笑容,一直停驻在他俊美的面孔上,好像一个养在福中、不知世事险恶的少爷。
这反倒不正常了。
因为,毕竟,他们做的是杀人与被杀的行当。
他——蓝轩——可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的首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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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素颜并不意外这又是一个被尖叫吵醒的早晨,甚至可以说,她反而隐约等待着这个噪音的到来。
“你……你你你你你又夜寝在人家闺房里了!小娘子!就算人家已经被你吃尽了便宜,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可毕竟也是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家,你日日夜袭人家床枕,却又不给人家名份……你……你这不是逼人家为求贞洁之身而一头撞死吗?”
好啊!花素颜冷着脸鼓掌,并非常配合地主动帮他寻觅好一块够硬的白墙壁,作出欢迎去撞的姿势。太好了!他要撞死了,世界就清静了!
可玲珑也不傻,一看那块墙壁那么硬,白痴才会真拿脑袋和它打招呼呢。结果从撞墙宣言立马改口,大哭诉自己天生命薄之类的话语。顺便将自己腰带抽出来,拼命往过高的悬梁甩去,哭哭啼啼要悬梁自尽以证清白,可怎么甩都甩不上去。当然,他选用这条腰带,就是因为他知道根本不够长呀。
花素颜压根不理他,丢下一句“快起床”便回自己房间洗漱去了。看到这小子此刻生龙活虎的野兔子模样,昨夜见到的那个垂死男子简直就像做梦般。早知昨晚就该一走了之,何必管他是死是活呢?最好直接冻死他,没准皇上还会亲自来给她颁发除害锦旗,感谢她为全天下人做出的杰出贡献呢。
玲珑听见门关合上的声响,才抹抹眼角,收了泪水。低头一看,发现米色长衫略为滑下,他家那白嫩嫩的小胸口都露出来了,嗯,虽然不记得了,但看来昨晚自己一定表现得不赖,没辜负他家这妖魅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