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颜离开房间,翻身上了屋顶,从高眺望整个庭院,好避开巡逻的弟子。
枫红森严戒备,但对于虎魄出身极为擅长隐藏潜入的她来说,武功虽然比不上蓝轩这种当世高手,还是足以避开巡逻弟子的耳目。
花素颜在各个屋顶间无声翻落,最后隐入围墙边的林丛后面,只待外面这几个巡逻的弟子一过,她就翻过墙壁,迅速离开。可她突然又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囚禁蓝轩的那间屋子。
——我向你保证,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拜托你。
潜入屋子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疲惫,人也瘦了一圈,左手上还挂了一幅精钢所制的铁链,一动,就会伴随沉重的链声。可他还是那么幽雅高贵,像一位最完美的贵公子,笑容恬静温柔,眼神深邃如墨,没有一句抱怨,全部的话,都是他在安慰她。
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凝聚在花素颜眼角,几乎灼眼而出。
所谓的报恩,所谓的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结果全是她单方面的心愿。蓝轩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无论任何困境,他都能自己解决。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给予他帮助,成为对他来说不可或缺的帮手?
跟他回虎魄,得他照顾,得他传授武功,得他分配位置任务,其实——甚至连任务,都是他在照顾她!
她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晓蓝轩隐藏的用心。他根本没分配给她真正危险的任务,他将她保护得如何,她清楚无比!
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心酸。
花素颜蹲在林后,明明已入夏,却觉得风冰冷得如霜似雪,将人从头到脚冻得失去感觉。
心里一片仲怔。
就在这恍惚的瞬息,霍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征兆!花素颜大惊,恨自己只顾着胡思乱想,竟全没发现有人接近?不,即使在思考中,她依然耳力极灵,四面八方任何动静都在她判断之下,然而——那只手就像从草地上凭空冒出来般,倏忽握到她脚上,令她措手不及!
那只手握得极紧,她无法挣脱!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皱皱的老人的手,皮肉松弛,似乎还有些伤,却握力极强,显然是练武之人!仔细看并非真的凭空而出,而是从地下伸上来,越过草地,握住她的脚。
既然挣脱不开,花素颜立即取出怀中利刃。她的剑自跳河遗失后,未来得及配回,但怀里还有可斩筋破骨的短刀。
“请……请等……一下……”
声音从地下传来,年迈苍老,且虚弱,断续沙哑,似耗费不少力量才勉强从喉中挤出。
花素颜愣住,这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却一时间记不起。才不过犹豫了这么一瞬,突然那手猛力将她往下拽,花素颜来不及拉住旁边的草木,整个人便坠入地下。
好黑。
这一下变卦极快,她挣脱不及,已摔在地上。尚未稳住身子,便感觉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无限包裹着她。唯一的光芒来自她摔下的那个洞口,但她掉下后,草丛又遮蔽住洞口,只透露着极微弱的光。
花素颜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本能地举起手中匕首,小心翼翼戒备着。
可没有任何突袭,也没有任何埋伏。
她略为宽心后,才感觉到身旁有一股微弱的呼吸声。虽然微弱,仍能判断是个练家子。可对方已是频死之气,微弱得苟延喘息,不足为惧。她担心的是会否有其他人闻声而至,毕竟这里还是枫红阁的地盘。
“不用……担心……除了……除了我……没……其他……他们都……都都……不……来……”
那断续沙哑的老人声音,果然是身边这个微弱呼吸者发出的。花素颜蹙起眉头,一声不吭,连脚步都没轻易动过,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一个声音。
黑暗中静无声息,除了那老人的喘息,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许久。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环顾四周,这是一座黑幽极深的地牢。一边是墙壁,另一边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长牢廊,没有任何声息。
花素颜缓缓转动目光,看向身侧老人。这一看,却叫她心头大惊!
老人虽然伤痕累累,还是清晰可认,正是当初尚书府中自己擒拿失败的福伯!
为什么福伯会在这里?她任务失败后已传信蓝轩大人,以虎魄的规矩,应是立即有其他人代替她去擒拿此人,怎么又会出现在枫红阁?难道是蓝轩抓到此人后,又交给枫红阁?
心中顿的疑惑像一堆堆缠绕的飞蛾,火光一起,骤然涌上,驱散不去。
她抬起冰颤颤的眼眸,见福伯早已是奄奄一息,右手手腕处还被扣在墙壁手拷上,左手也吊着手拷垂在身侧,再看墙壁上破了一口子,倒是他硬撑着把连住手拷的那块墙壁扯破了才取得一只手的自由。
此时的福伯和当初尚书府中的模样相差悬殊。苍老的面孔像年迈的老树,血迹粘合着一层层皱纹,眼神也虚弱迷离,显然已遭长时间折磨,早伤疲不堪。他撑着双眼努力看向花素颜,喘了半天才轻喃道:“我……我终于……等到……一个不是……枫红……的人……”
花素颜收起手中匕首,目光如钜,冷道:“为什么要将我拉下来?”
他左手五指破损,指甲皆落,应是挣脱开枷锁后,用这一只手使尽所有力量,从上方挖出了一个刚够容一人的洞。他或许是想从这个洞逃走的,但右手的枷锁已无力挣脱,自己也精疲力竭,只好等待能帮助他的人经过,便奋力将这唯一的希望拉入地牢。
福伯突然裂开嘴,“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