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奚云胡猛地睁开眼睛,熊熊烈火似乎还未从她的瞳孔中消失,依旧将她的双眸烧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淌出血来,然而许久之后,终是仅有一滴清泪缓缓顺着她的脸颊落下,随之而来的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又活了过来,这是她第一百次重生,与之前那九十九次一样,她回到了新帝司马烨登基不过月余的时间节点。
先帝为防止外戚乱政,在慈幼局中万里挑一,选中身为平民的她,成为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久后,先帝急症驾崩,太子慌忙继位,她连太子妃都还没当明白,就稀里糊涂地成为大燕朝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平民凤凰。
哦对了,奚云胡一般称呼新帝司马烨为“狗皇帝”。
不过,与之前或愤怒、绝望,或欣喜、热血,抑或是悲痛欲绝的情绪,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几乎在失心疯边缘的情况都不同的是,她这次重生后的心情特别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没有情绪。
并非是遁入空门的无欲无求,而是那种很玄妙,很特别,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更高级的那一种情绪,总而言之就是她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愿思考。
如庙堂之上无念无想的佛像一般,不沾染分毫堂下痴男怨女的是是非非,四顾茫然,无所事事,就像是她现在这样。
“娘娘,大事不好了!”少女焦急的声音自床幔外传来,顿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问,“娘娘,您醒了吗?”
“狗……陛下坠马了?”奚云胡语气淡淡。
“娘娘怎么知晓?”少女将头蹭进了床幔,圆润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和变态心意相通,那她岂不是也成变态了?
奚云胡暗自嫌弃地“呸”了一声,招手示意少女坐到自己身侧,直奔主题道:“糖敦,本宫现下有一事苦恼,还需得你帮本宫参谋一二。”
“糖敦愿为娘娘分忧!”糖敦说着,变戏法似的双手呈给她一壶甜酒,入手只觉得冰冷沁人,最适宜初夏时节消暑。
奚云胡配合着抿了一小口:“本宫想要编写一本天下美食宝典,可众口难调,若是光听他人之言,又怎能证明那东西真的好吃呢?”
不等蹙眉苦思的糖敦给出答案,奚云胡继续说道,“本宫将此事托付给你,今日下午便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就出宫游历,本宫会派人协助、保护你,咱们自幼一起在慈幼局长大,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因此这一路上的行程、探寻美食的方向皆由你来决定。”
“本宫相信你。”她认真地说。
安排好糖敦的去处,是奚云胡每次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她与糖敦自幼相伴,曾同为太子妃候选人,先帝嫌其不够聪慧,但胜在心性单纯,又在她的百般恳求之下,这才安排糖敦成了她的贴身婢女。
那时的她天真的认为,当了皇后的她可以带着糖敦过好日子,却不想却连累糖敦要陪她受苦。
所幸糖敦不知晓重生一事,无需带着每一世的痛苦记忆活下去,还有机会选择稍显安稳的一生。
“此行路途遥远……”糖敦说着低下了头,抬手捂住泛红的眼睛,“糖敦不想离开娘娘。”
奚云胡见状坐起身,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终是冷声说出了记忆中的那段话:“这是本宫唯一的愿望,也是本宫对你的命令,你要让本宫失望吗?还是要违抗本宫的命令?”
从地位与道德层面施压,奚云胡最不齿的两种手段,却是对待糖敦——这个唯一还能让她保留几分情感寄托的人,最好用的手段。
糖敦身子一僵,却终究没敢多言,只抽噎着道了一句“糖敦领命”,便乖顺地行礼道别,准备依言回屋去收拾行囊。
奚云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扬声问:“糖敦,你记得本宫的那串菩提珠放在哪里了吗?”
糖敦回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照旧将心理活动表露无遗而不自知,“菩提珠是什么?葡萄吗?娘娘看重的物品都放在织锦多格盒中,锦…锦州来的小厨子做的烧烤真好吃……”
奚云胡:“……”
她就知道!她每一世想要拿到那串菩提珠,糖敦的反应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当下想到的吃食,每次都不带重样的。
这家伙不会每时每刻都在心里翻菜谱吧?
“……你先下去吧。”奚云胡无奈地摆摆手,“让赤荳去找。”
说完,她又抿了几口甜酒,微凉又甜丝丝的口感,让她全身都舒服得犯懒,便将酒壶随意往地上一放,重新躺回了床上。
第六世的狗皇帝为自己的后宫寻遍天下美人,不限年龄与身份的那种,本该宽敞冷清的后宫,很快热闹得堪比菜市口,而身为皇后的她,被狗皇帝打入了冷宫,理由则是给“新人”腾出一个住的地方。
她原以为自己刚好可以远离风暴中心,却不想感染了风寒,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很快就严重到危及生命,自愿陪同她一起在冷宫居住的糖敦,为了她鼓起勇气,去找了狗皇帝求药,却反遭他的玷污,而后就像之前的那些美人一样,他转头便没了兴趣。
她死之后,灵魂会脱离身体,那一世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就迎来新一次的重生,而是以魂魄的状态生活了很久。
她看见糖敦自尽在她的尸体前,死前将她贴身佩戴的菩提珠一颗一颗的吞进肚中,想来是饥饿已久的她,那么贪嘴的她想要当个饱死鬼,而那菩提珠是她们仅有的一件物什。
她看见冷宫中的其他人将她和糖敦分食,看见狗皇帝被美人们环绕着纵情享乐,在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