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袭予第一次见到小师妹是在汴京城门口,冷冷俯视她婉拒了神通侯送的马匹。
那是个如百合花般清丽活泼的少女,心思澄净。
看起来是巧合,但方袭予始终认为,这场偶遇是事先安排好的。
从一开始这位“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通侯就对三清山最小的师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男人蜻蜓点水般不经意展示着自己的财力,几乎没有人能拒绝方应看主动的示好。
他伪装的太完美了,汴京许多女人都愿意和纨绔公子哥作戏。或许冲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又或者冲着他滔天的权势。
前些年神通侯还带有几分要装成熟的孩子气,如今已然完全褪去。深沉隐忍,逐渐像个真正的男人,而非“弟弟”。
她一刻也不敢松懈的暗中盯着他,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变态恶心,但她根本不信那所谓的均衡之道。
十年前常闻母亲来信说“小看”智能天纵,从小就聪颖过人。与人相争,鲜少能胜他的,就算武功能胜,也必为他计谋所趁。
对他,方袭予始终留了防备。
可近日她感到十分疲累,因为大厦将倾就在眼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她的小师妹却好像迟钝的没有意识到,每天沉迷在汴京城犄角旮旯里捡垃圾,帮着百姓处理些逗猫遛狗的琐事。
再不然就是和她那个讨厌的青衫邻居混在一块。
叶问舟不管吗?
夜深了,方袭予偷偷溜出了宫,并非玉清昭应宫而是皇宫。
她要喝酒,喝全汴京城最烈的酒。
晚来风急,紧接着是滂沱大雨。
当她携着夜色来到常去的酒馆时却发现这里埋伏着一场暗杀。
这种事几乎天天都会发生。
三十六分舵,七十二瓢,水陆二道,不听苏公子,就从雷堂主。
这两波人天天打。
她才懒得多管闲事。
正当她准备离开换家酒馆时,却发现那堆埋伏着的人有些眼熟。
是她那便宜弟弟的人。
第一个人,拔刀无声,必是“五虎断魂刀”的顶尖儿高手彭尖。
第二个人,拔刀只一声,刀声陡然而起、戛然而止,便是“惊魂刀”习家庄庄主习炼天。
第三个人,拔刀作龙吟,比琴鸣筝响还动听,就是“相见宝刀”当代传人孟空空。
她还以为,这些人只会给小师妹送荔枝。
*
狼狈躲在茅厕的唐宝牛听着电闪雷鸣,恍惚觉得自己和兄弟可能要交代在这时。
突然他听到雷声中混杂着异响。
有人踩在了屋顶上!
会是谁呢?是敌是友?
“方小侯爷为何要杀我。”酒馆中被围堵的张炭像在问人,又似自问,“我未曾得罪过他。”
雷行电闪,酒馆里只亮着几盏昏灯,张炭还在絮语。
他根本不是这三名刀客的对手。
彭尖忽道:“他在拖时间。”
这句话说中了张炭的意图。
他一开口,就道破了张炭的用意。
张炭心一沉。
三更二点。
更鼓声越风破雨,清晰入耳。
这只不过是酉时末梢,怎会有报更之声?更何况打的是三更两点?
他原本想拖延住这群人,那样茅厕里的的唐宝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看来……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
这回彭尖他们的竟脸色也变了。
“你还好吗?别是拉裤了吧?”
茅厕外的杀手应声倒地,沉柔女声在血色中弥漫,带着大姐姐特有的关心语气,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荒诞。
唐宝牛觉得女人的关心莫名有点假,她好像在嘲讽自己,不确定再看看?
“再不快点出来,刑部总捕头朱月明就要到了,你两统统下大狱。”
“你怎么知道?!”他猛地推开了茅厕门。
“我闻见了狗官味。”女人的笑声有些沉闷。
红影从半空中跃下,拂开鹤翅般的衣袖,轻轻那么一划。
连兵器都未曾看见,彭尖一行人就被荡开的气震翻。
张炭和唐宝牛被那女人拎起,足间在飞檐上几个轻巧点跃后便消失在了夜雨里,留下彭尖等人独自面对接踵而至的官差。
孟空空看看地上只剩下自己这方面折损的刀手,再看看习炼天,已痛得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至于彭尖,正闭目运气调息。
酒馆附近满地死人,彭尖甚至不用动脑筋甩锅了,因为人确实全是那红衣女杀的。
朱月明好像很苦恼似地道,“有时候,我皇命在身,的确不得不执行缉惩。”
“是是是,这个我明白,”孟空空的脸面有些稳不住了,“朱大人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我们是在方侯爷帐下吃饭的,又怎么敢无故触犯朝典国法呢?”
“对了,”朱月明笑逐颜开地道,“你们是方侯爷的亲信,当然不会罔视国法,只不过嘛……”
他好像很为难似地道:“万一你们涉案,这就叫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的呀。”
不过这一切都和远去的方袭予无关了。
她是知道唐宝牛和张炭的。
这是对真朋友。
他们一个替六分半堂做事,另一个为金风细雨楼卖命。
将人放下的时候唐宝牛摔了个狗吃屎,喝了两口雨水,但不妨碍他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