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大步走出了莱国公府东街。 他身后,卢俊的夫人犹如死了亲爹娘一般哭喊着。 反而是卢俊,他很安静。 他这辈子,完了。 大胤朝,你可以明媒正娶,将寡妇带回家。 但是你半夜三更,强踹了寡妇门,闯进去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是重罪。 尤其卢俊是读书人,做出这等勾当,更是让人不齿。 卢仚当着他的面,用他的笔迹书写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语,那字帖一旦流出,卢俊就死定了,而且绝对是死全家的那种死法。 当今太后,以寡妇之身进宫成为皇后,更能在上皇出事后垂帘听政,将大胤朝堂的权力拿捏得稳稳当当,她能是个‘心慈手软’的‘傻白甜’? 想都不可能! 卢俊只能去‘自首’,将污水泼在身上,亲自毁掉自己所有的光环,所有的‘名誉’。 “学正呵,我们算是两清了。”卢仚回头看了看不断有哭喊声传出来的小院,淡然一笑。 天色暗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莱国公府前后大街的宁静。 卢仚带着马队,冲出了之前藏身的小巷,卷起狂风,呼啸着从莱国公府的正门大街上奔驰而过,吓得往来的行人纷纷躲闪。 一小会儿后,莱国公府内,响起了卢昱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自甘堕落……简直是……辱没了先祖!” “他,居然入了阉党?还带着人,来公府门前耀武扬威?” “我,我……气煞我也,这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白师?” “开祠堂,开祠堂……我要……不对,我现在管不了他?” “备轿子,备轿子,去天恩侯府……这世上,毕竟还有人能管到他。我就不信,他不怕族谱除名,不怕被泾阳卢氏赶出家门!” “多拿些锦缎丝绸、花红表里,天恩侯府如今当家的那个,是个属饕餮(taotie,贪婪的代名词)的!” 反应迟钝的莱国公府上上下下,终于知道,卢貅的孙子,卢旵的儿子,那个平日里温温顺顺,看似人畜无害的卢仚,居然加入了臭名昭著,专门祸国殃民的‘阉党’。 居住在镐京的无数卢氏族人奔走相告,热情洋溢的交流着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期待着当家的老爷们对这件事情的处置。 泾阳卢氏在镐京的这一脉族人,有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卢仚的事情,就好像一颗炸雷,惊动了莱国公府,天恩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提一公府,一侯府,因为卢仚又搅动了多少是非。 此刻,皇城,内书房,冬暖阁。 烛光照得暖阁通明,地下火龙烧得滚烫,暖阁里极是温暖。 瘦小干瘪,满头银发,生得慈眉善目的余三斗耷拉着眼皮,悄然无声的站在暖阁的角落里。他的存在感极弱,真好像一头年老体衰,时日无多,懒洋洋躺在火炉旁打瞌睡的老猎犬。 他的主子,大胤武朝实际意义上的掌舵人,当今太后乐氏,正阴沉着脸,端坐在书案后面,目光幽幽如鬼火,盯着暖阁里坐着的一群大臣。 乐氏年近五旬,却保养得极好,满头乌发如云,肤白唇红,面色极鲜艳润泽,看上去就和十八九岁的少女无异。 乐氏出身卑微,祖上九代,都是镐京城内屠狗卖肉的屠夫。 但是乐氏的命数极好,在嫁给上皇之前,连嫁的几个丈夫都非富即贵,后来进宫做了皇后,更是养出了满身的雍容贵气。 暖阁里坐着的几个紫袍重臣,有大胤武朝的丞相朱崇,有镐京城的镐京令令狐甲,有大司寇公羊旭,有风调坊令水英,有御史台都御史兰天禾,有大理寺的大理卿商羊,以及鸿胪寺的鸿胪卿李梓。 要说明的是,丞相朱崇,正是朱钰所属的朱氏族人,是朱钰嫡亲的伯父。 对了,还有当朝太史令鲁步崖,这是一名身材高大,腰身挺拔,双眸亮如寒星,气度略显凌厉的老人。 他静静的坐在暖阁角落里,面前是一张书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他身后一排坐着八名太史台的史官,也都是笔墨纸砚伺候着,一个字都不漏的记载着暖阁内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 因为鲁步崖的存在,暖阁内,所有人的言行都极其的谨慎、小心,每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都经过极小心的措辞斟酌。 这些史官,太让人头疼,他们会毫无遮掩的,将这些大人物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史书中。 是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就看他们的笔尖子怎么晃荡了。 哪怕是太后,哪怕是丞相,在鲁步崖面前,也都得小心谨慎。 毕竟,这世间,没有千万年的国朝,没有千万年的世家,却有千万年的世袭史官源远流长,鲁步崖就出身史官世族,家族历史,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十三个国朝那般久远。 哪怕朱崇家的那位圣人老祖,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碰到鲁家出身的史官,也要恭恭敬敬做学生姿态,主动向鲁家史官行礼的。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是以,四极坊善后之事,还有劳诸位卿家。”沉默良久,乐氏终于开口:“四极坊的诸侯世子们,在这件事情上怕是会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 “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