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坊一片混乱。 火光,浓烟,摇曳的救火的人影,到处乱跑的民众、军士。 黑暗中,熊泰斗落地无声的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急速奔跑。他冲出大丞相府的时候,他就不再吐血,而且神态无比的轻松,步伐轻快犹如郊游漫步一般。 鲲鹏坊的最东侧,比邻运河的军用驰道旁,熊泰斗停下脚步,侧耳向四周聆听了一阵,笑着站定了身形。 卢旲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窜出,镇定的站在了熊泰斗身前三丈处。 两人对视了一阵,熊泰斗咧了咧嘴,带着一丝不情愿,朝着卢旲拱了拱手:“师兄!” 卢旲等到熊泰斗行礼过了,他才微笑点头,还了一礼:“不敢,您比我入门早这么多年,应该我称您一句师兄才是。” 熊泰斗一脸郁闷的看着卢旲:“可不敢,宗门戒律森严,你是内门真传,我是外门护法,谁敢乱了规矩,啧啧……” 摇摇头,熊泰斗摸了摸身上刚才被卢旲重拳轰击的部位,咧嘴笑道:“不错,泾阳卢氏镇族沧海劲,嘿嘿,倒还有几分力道,居然打疼了我!” 卢旲将手中佩剑归鞘,看着熊泰斗悠然道:“我只用了三成劲,您呢?” 熊泰斗大眼珠一翻,怪笑道:“你猜?”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眼,卢旲朝熊泰斗挥了挥手:“那么,就此别过,后续安平州那边,就有劳了。那可要打几场硬仗,才能将事情决定下来。” 熊泰斗轻轻拍了拍胸膛,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不会出错。在镐京,除了那些没-鸟-用的所谓死士,我们真正的实力,连半分都没使出。” “你等着看热闹吧,安平州……呵呵,以大胤朝堂如今的德行,谁敢领军过去,我不把他们的蛋黄打出来,我就是他孙子。嘿嘿……对了!” 熊泰斗突然深吸一口气,向前逼近了两步,一对大眼虎视眈眈盯着卢旲。 卢旲握紧双拳,警惕的看着突然绷紧了身体的熊泰斗:“怎的?有甚变故?” 熊泰斗伸手指了指卢旲,沉声道:“这件事情,两天前我就想亲自处置,但是,今夜大事在即,宗门戒律森严,我不敢造次,所以放纵了两天。” “你有个侄儿,叫做卢仚的。” 卢旲眯了眯眼睛,他沉声道:“卢仚,没错,那是我的侄儿……他不可能和你结怨吧?” 熊泰斗一脸古怪的看着卢旲:“你那侄儿,十六岁,拓脉境,这样的天资……你如果要保他,我们就要做过一场了。我唯一的侄孙,镐京熊氏武馆的当代馆主,熊顶天,应该是死在他手上了。” “除了熊顶天,还有我的几个外门弟子,也都死得干干净净!” “我盘算了许久,这件事情,只可能是卢仚做下的。” 卢旲目光深沉的盯着熊泰斗:“你要杀他?” 熊泰斗将脑袋左右晃了晃,颈椎骨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你要不要保他?唔,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宗门一甲子的苦功,都是喂了狗吧?你应该,不是我对手。” 卢旲手指轻轻扣动佩剑的剑柄。 他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忖了好一阵子,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论起来,他虽然是我侄儿,但是往年并不亲近。” “他虽然挂在我天恩侯府这一脉的族谱上,但是当年天恩侯府从莱国公府分出来的时候,其实按照血脉疏近,他应该留在莱国公府才对。” “但是呢,莱国公府长房,某位老爷的大侄儿,顶了他祖父留下的羽林中郎的世职。恰恰我立功封侯,按照国朝规矩,我不能继续和莱国公府厮混在一块,所以两家分家,就将卢仚分给到了我天恩侯府一脉。” “如此一来,卢仚他既然是我天恩侯府的人,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莱国公府,要回他祖父的那羽林中郎的世职了。” “嚇,天子近臣,统兵三万余,在羽林军中,那也是绝对的高级将领,而且常年陪伴天子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一步登天的,镐京城内一等一的好职位啊!” 卢旲轻蔑的一笑,摇头道:“堂堂国公府,这么欺负一个小娃娃,啧!” 熊泰斗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旲:“你到底想要说啥?我是个粗人,不习惯这么弯弯绕的。” 卢旲双手抱在胸前。 熊泰斗看到卢旲这般模样,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下——卢旲的这姿势,很不好发力突袭,应该是代表了他对熊泰斗的善意。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要说服我自己,放纵你去杀死卢仚。” 卢旲冷然道:“毕竟,无论他本来应该是在哪里,他姓卢,他在血脉上,是我的侄儿辈,他如今的名字,更是在我天恩侯府卢氏族人的族谱上。” “你要杀他,就是打我的脸。” 熊泰斗目光有点散乱,他盯着卢旲,嘶声道:“那么,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卢旲抬头看天,天空乌云密布。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我说过,他本来,不该是我天恩侯府的人……唔,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被他爹卢旵揍过。”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我还在族学读书习武的时候,大家放学后赌钱耍子,我想要赖一个同族兄弟两吊钱,区区两百个铜钱的账……结果,卢旵将我暴揍了一顿。” “又后来,我读书不进,早早的进了羽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