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茸和宋耀辰讲过第一次见到蘭明智的事。
那个时候她躺在宋耀辰的怀里。
自扩展经脉后,丹茸没再彻底晕过去。
熟悉的疼痛从背脊扩散,下一秒不再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焦距视线,自己趴在地上,橙子放大的焦急表情在眼前模模糊糊。
丹茸不知道,原来清醒感受剑意发作是如此痛的一件事。
手疼得发抖,血管里似乎有两段不同的流向同时运行,时而平行时而碰撞,呼吸都被干扰得紊乱。
想吸气的时候,气管下意识呼气,想呼气的时候,气管又下意识吸气。
尽管丹茸自认为能忍痛,但最基本的正常呼吸都遭到干扰,过了一会意识直接陷入近似昏迷的旋涡。
什么都痛,哪里都痛,血管在痛,神经在痛,整个人沉在旋涡,连鼻子都灌满紊乱的水。
唯有背后冰冷的硬块在支撑着她。
等回过神,宋长老的眼睛近在咫尺,白色的眉毛恍惚以为在下雪。
像刚从水中被人抱起,丹茸大口喘气拼命呼吸,喘息得急了肺还会痛。
胸口被轻轻安抚,随着灵力的传输,气管的紊乱慢慢抚顺。
呼吸终于流畅起来,脑袋也慢慢清醒。
脸颊被仔细擦拭,丹茸缓缓动了动眼皮。
她想朝对面的男人笑,平时见面自己都会反射性笑,但面部肌肉无法控制,甚至抽搐了一瞬。
不断的疼痛在血管游走,脸上细小的血管都在彰显存在感。
宋耀辰似乎看出来自己想做什么,松开蹙着的眉头,勾起嘴角难得微笑。
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黑黝黝深沉一片。
他专注地给她擦脸,丹茸开口想说些什么,刚启齿便是一阵轻微的□□。
“橙子嘱咐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不用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像说话重了会让她疼似的,继而动了动手臂,随着重心平移,丹茸才发现自己躺在对方怀里。
过于稳定的支撑让她以为自己在床上,原来是宋长老的手臂。
丹茸第一次感到黑色袍子低下隐藏的力量。
对方调整了姿势,尽力让怀里人躺得更舒服,接下来把手放在背部。
丹茸感到脊背传来一股热流,那是扩展经脉才有的灵力传输。
耳朵刚好靠在胸口,能听到血肉下的心跳声。
等能控制自己的舌头,丹茸开口道,“你的心跳好稳定。”
“难道还有不稳定的心跳?”像平时一边针灸一边聊天,宋耀辰搭理似的问上一句。
“你弟弟……他心跳很快,”丹茸闭了闭眼,很快睁开眼睛,“你们的心跳和我家乡的太空人一样强壮。”
“你听过明智的心跳?”
“嗯。”
努力转移身上传来的疼痛,丹茸慢慢讲起那天遇到蘭明智的后续。
和蘭明智第一次真正的见面,在丹茸看来蛮奇怪的。
从蘭明智当时的口述和后来的分析,应该是去其他门派途中,灵力不够掉到了她所在的院子。
当时丹茸正在写字,中途往床上看才发现人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醒了有多久,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丹茸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便主动开口,“等一下好吗?就差几行字了。”
男人安静点了点头,眼睛不眨地看她。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等丹茸放下笔提灯走过去,照亮床上一角,才发现男人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对劲。
明明没睁开眼睛前像严肃的刑警,怎么醒来后看起来呆呆的?
从这里,事情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滑坡。
在丹茸的设想里,等醒过来后,男人应该处于警惕且防备的状态。满身血的第一印象太深刻,旁边还散落了一把看起来足以敲开脑颅的重剑。
若不是重剑给人感觉很正气,丹茸早指使小小带绳子回来,把人绑起来。
总之对方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愿意想办法将她从院子带出来。
但到真正面对面后,一阵无声的沉默。
不知道是自己脸上蹭到墨了还是衣服穿得不对,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作为院子暂时的主人,丹茸主动像一个NPC汇报自己的信息,讲到被关了十年出不去,男人二话不说要带她走。
由于天色太晚,丹茸及时拦住他。
男人停下来,愣愣道好。
即使这样,视线依旧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
随着凝视的时间越长,丹茸感到自己体内的一根筋在绷紧。
十年不和人讲话,小时候的社交恐惧症似乎要卷土重来。
但男人只是安静地、专注地看她。
这个眼神让丹茸想起记忆里的小学同学。
看到感兴趣的的东西时,小孩子的眼睛就异常地亮,愣愣趴在玻璃上,仿佛被其中的奥秘吸引。
一些老去的科研学者也会有这样的眼神。
尽管自己是被观察的那一个,但这个联想总是让人稍微放松一些,没那么想拔腿就跑。
借着去烧热水的空,丹茸握住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是共和国的人,26世纪的公民,地球之光,在一个古人面前不要怕!
在丹茸的主动下,奇奇怪怪的氛围中两人还是顺利对话了,在谈及小小的时候,对方第一次露出正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