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梦绵长,翻来覆去的,赵挽缨似是将在那宫中的十四年又过了一遭。
她惊醒时,只觉眼角湿润,心脏处隐约的顿痛让她逐渐清醒。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后便拂去了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
脑中的混沌感尚未完全消散,赵挽缨站在床边,一瞬间有些茫然,但却在环顾眼这陌生的环境后清醒过来。
屋子里朝南的窗棂微开着,窗台上的积雪微融。晴阳顺着微开的窗缝照入,室内一派清光明亮。
裴蕴这是将她带到哪儿了……
赵挽缨暗忖着,她扫了一眼四周后,将目光凝在床边的那一张银色面具上。
素手抚上面具后,赵挽缨将它拿了起来,戴在了面上。
他倒是贴心还给她准备了面具。
而就在赵挽缨刚刚戴好面具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来。
一个中年嬷嬷进了来,她在看到已经换好衣衫的赵挽缨时惊疑道:“姑娘何时醒了?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你伤的这般重合该在床上多修养几日……”
嬷嬷念叨着,抬头却见那姑娘戴着银色的面具,一双凉淡如水的眼就这么看着她,让她不由打心底冷得一颤。
“裴蕴。”话出口后,赵挽缨意识到不对,改口道:“裴大人,在何处?”
嬷嬷别过眼,她似是有些为难地道:“姑娘,我只是一个起居嬷嬷,我怎会知道裴大人的行踪。”
嬷嬷的话刚说完,赵挽缨便向门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嬷嬷拉住,只听她碎念道:“姑娘,裴大人交代过,你不能出这小院。你不若在这儿等他回来,你没醒时,他每夜都来这儿……”
“守着你”三个字尚未出出口,嬷嬷拉着赵挽缨的手便被赵挽缨拂落。
赵挽缨的指尖如她的人般冰冷,激得嬷嬷的手上起一阵鸡皮疙瘩。
嬷嬷不由搓了搓手,等她回过神来时赵挽缨已经走远,她不语却用行动证明了。
她不想危难这个嬷嬷,但也绝不会留在这个院子里乖乖等裴蕴回来。
屋内,嬷嬷看着远去的那抹清冷背影,不由一声感叹。果然裴大人说得没错,她定会执意出去,她拦不住的。
赵挽缨出了小院,却在后院内走了许久。
江南的树木大多常年青绿,这庭院中尽种着这种常绿树木。冬日的一场雪后,庭院里长青的草木上皆负着层薄薄的积雪。
庭院的近处是假山和冻住的细潭,远处则是白绿相间的青竹,树木掩映间一条青砖铺地的小道蜿蜒曲折。
赵挽缨走在小道上,可目光却总被积雪压弯的层层树枝挡住,她心下烦躁,走至拐角处,一不留心竟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男子。
宫中檀香的味道迎面扑来,激得赵挽缨眉头猛皱。
抬头,入目的是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
男子身材不算高挑,虽肤白若玉,但眉眼却极为平常,虽说富贵之气养人,可男人身上却没那矜贵之气。
就连那声音也没有一个皇子该有的沉稳。
“姑娘……可是迷路了?”
赵棣本是想出来透透气的。
在裴蕴和薛震那两尊大佛面前他头疼得简直喘不过气来,遂随意扯了个如厕的幌子到裴蕴这院子里逛上一逛,却不曾想在这院子里还能碰见个姑娘。
眼前的女子虽戴着银色的面具,可面具未遮挡住的那双眼睛却美极,明明若秋水一般,却淡得凉薄,配上那一袭淡蓝色锦裙显得矜贵极了。
但赵挽缨却是一眼都不想多给赵棣,甚至懒得答应他的问题。
她垂着眸不看他,她只怕她看他的眼神太过狠戾。
赵棣是她的皇兄,他的出生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其母妃礼嫔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而礼部侍郎曾是谢家的门客。
朝廷之上礼部侍郎受制于谢家,后宫之中礼嫔受制于皇后谢南婉。
赵棣这个八皇子必然不能比时为太子的赵锐更耀眼更聪明,于是养着养着,礼嫔便养成了一个草包,一个唯唯诺诺的草包。
后来江家出事,赵挽缨成了不受宠的公主,寄养在皇后谢南婉名下,受尽太子赵锐欺辱时,赵棣那时可没少听赵锐的话对她落井下石。
那时,赵棣或许并非如赵锐那般满心想置她于死地,可为了不被排挤,他还是选择和赵锐等人一同欺负她。
尤记得那一日,赵锐诬陷她偷了他的东西,将她打了一顿后,便让赵棣将她丢在了冷宫的那口枯井里,若非后来裴蕴及时赶来,她怕是真成了那井地不计累数的白骨之一了。
“姑娘,姑娘”
见赵挽缨不语,赵棣又连声唤道,他探究似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赵挽缨似是感受到那黏腻的目光,猝然举目,眼底的寒凉是敛了又敛,她模仿着英娘平日的语气,温声道:“公子我是迷了路,敢问公子可否带路?”
说完此话,赵挽缨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这般温声说话真是累得慌!
“自然。”赵棣应得爽快,他拨开树枝,一边前面带着路,一边闲聊着不经意的打探:“姑娘是去找何人?”
“裴大人。”
女子的回答声音柔得好似棉絮。
还真是裴蕴。
一瞬,赵棣心中众猜纷纭,裴蕴那冷面煞神莫非也开窍了?这姑娘难道是他在江南养的……
赵棣挑了挑眉梢,心中这么想着,嘴上没把门的就问了出来:“姑娘去找裴大人何事?姑娘与裴大人之间……”
赵挽缨闻言,刚想开口随便扯一个解释,便听见了熟悉的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