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扶霖的身影消失,赵挽缨黑瞳一沉,杀气腾升。
围困着她的黑衣死士宛若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似乎只要她一动,他们便会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黑色的发尾扬起之际,一个满口鲜血的小厮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坊主,他们……他们带兵来直接砸场子了,您快……”
他的话未说完,便见眼前寒冽的刀光忽闪,几道身影纠缠到一起,快到模糊。
“坊主……”他的话打着颤。
抛洒的血污糊了他一脸,他颤巍着,甚至不敢去摸。
一片猩红中,他只见匕首在那面上生疤的女子手中转如飞花,花落之地,人应声而倒。只是双拳难敌四腿,赵挽缨既要阻挡朗元的攻势,又要防着死士,难免逐渐落了下风。
“不必管这,去阻止刚刚那小子。”朗元近乎咬牙切齿的命令道。
他话落的瞬间,几道黑色身影散去,赵挽缨的压力骤减,但她的心却紧了起来。
扶霖那边……
只是赵挽缨来不及细思,虽然死士撤了几个,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她打得实在吃力。
忽的,赵挽缨心一横,转身向观月博坊里头奔去。
朗元见状欺身追上,只是此时此刻的观月博坊里已经乱做一团。一楼的赌客本就多,现在见了官兵宛若惊弓飞鸟四散逃窜。
赵挽缨隐于其间,好似游鱼入水。
朗元狠狠皱眉,而就在他几乎要抓住赵挽缨时,一声重响传来,竟是有人将观月博坊的匾额生生砸了下来。
原本镀金的匾额从被一只金纹玄黑靴踩住,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朗元的动作仿佛被人定格,他扭头看向那踩着匾额之人,面色阴郁得可怕。
裴蕴的身材颀长,如常年积雪的寒山挡在门口,将所有的光亮拦在身后。他的黑袍在寒风中猎猎飞舞,眸色凉薄更胜身后夜色。
下一瞬,他抬脚将一块匾额踢起。
又是一声巨响,匾额砸在博坊的正中的赌桌上,碎如齑粉。所有纷乱逃窜的赌徒不敢再动一下,赌坊内静得可怕。
赵挽缨的动作也随之一顿,但眼见朗元拨开人群上前,她又动了起来,悄然向楼上溜去。
寂静无声中,朗元的声音突兀响亮:“我观月博坊的经营合乎律法,大人为何要砸我们博坊的招牌?”
相较于前朝以来一直严禁赌博,庆朝并未明令禁止赌博。
毕竟在庆和帝之前一直以来是“上品无贫寒,下品无世族”,世族门阀掌政,地方地主割据,他们巴不得这社会更乱些。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夹着寒意的声音传来,只听裴蕴冷嗤一声道:“合乎律法?《庆六典》可从未明令准许过赌博。”
不禁不准,这赌博是否合法说到底看得还是那背后之人的意思。
从前薛家在这丹阳城,观月博坊自然合法,只是现在薛家已在无棣反了,观月博坊失了背后靠山,怎么会继续合法下去?
“地契作注,夺人钱财。”裴蕴的声音冷比风雪,“你这观月博坊的背后又到底有多少腌臢事?”
这后半句明显意有所指。
于此同时,裴蕴勾脚,将剩下的那半边匾额也踢了去。
匾额飞起,这一次没砸在赌桌上,而是砸在了那楼梯口。
砰然的惊响让楼梯拐角阴暗处中的那道身影一滞。
赵挽缨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的心狂跳不止,她半分不敢停,闪身上楼。即便她没有回首,可她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如蛇般缠了上来。
而当那惊响落下的瞬间,打斗声咬着响起。
刀剑碰撞,血肉闷响,门窗乍破。
赵挽缨的步子不停,终于在上了观月博坊的三楼后将这些声音抛诸身后。
阴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的走廊静若死水,诡异至极。
赵挽缨提着一颗心,摸黑前行。
上一次来分明不是这样的,而且扶霖应该已经来了,那追他的几个死士也应该来了,这里怎么会如此安静……
赵挽缨将匕首横在胸前警惕着往前走。
忽的,赵挽缨的脚步停下,她伸手探去,面前竟然是一堵墙。
此路不通,怎么会如此?
赵挽缨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却见匕首的刃面上一闪而过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电光石火之间,她毅然出手,本就沾血的匕首刺透脖颈如刺透薄纸般轻易,温热的血瞬间从脖颈里失控般地喷了出来。
尸体倒地,赫然是观月博坊的死士。
只有一个人?
绝对不止!
下一秒,赵挽缨有感应似的,侧身躲过劈来的一剑。完全的黑暗中,她只能凭微弱的声响辨认出刀。
唯听声响愈杂,黑衣死士也愈来愈多。
但杂乱的声响在三声兵器相接的铮响后消失殆尽。
赵挽缨瞳孔一缩,猛然转身,她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色,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怒。
她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茫茫的黑暗中,四目相对,注视良久。裴蕴倏尔伸手,近乎有些蛮横地将赵挽缨摁入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与胸膛将赵挽缨紧紧环绕,似乎并不想给赵挽缨一点儿呼吸的空间。
他声音低沉,近乎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呢喃,“为什么又要来搅这浑水?”
“没有为什么。”赵挽缨回道。
这五个字偏执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