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立在翠鸣湖边,沉着眼眸向施咒的颜淡看去。
只见颜淡屏气凝神,双手结花印,下一瞬,平静的湖面涌起道道水柱,成排得向远方炸去。
桓钦神色一松,对玄夜说道:“颜淡姑娘百年来勤修苦练,只盼有朝一日,可为帝尊分忧。”
玄夜斜睨着看过去,总感觉她是个靠不住的小丫头。
“另一个呢?”
芷昔瑟缩得从后面走出来,素手翻旋,一望无际的湖面迅速结满了薄冰。
差一点,但是可用。玄夜回身对桓钦说道:“都派出去。路上不许施术法,只装成逃亡的花妖即可。”
“帝尊英明。”桓钦正欲与玄夜一同离去,玄夜脚下一绊,竟踢翻了一个酒壶。
他眉心一拧,看着被浸湿的鞋履。
“帝尊恕罪!”颜淡连忙冲上去,一边很狗腿得用袖子将鞋擦干净,一边口中不住辩解道:“帝尊,那个……这酒是我为您的寿辰准备的,味道极好,您要不要尝尝!”
他的寿辰明明刚过,这小花妖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他的面撒谎。玄夜正欲发作,一股奇异的花香忽然钻入了他的鼻腔。
这味道,很像她爱喝的三清花露酒。
桓钦看到他面上的神色,对颜淡吩咐道:“为帝尊备酒。”
颜淡和芷昔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天下至尊会坐在她们的寨子里饮酒。
玄夜举着杯盏,闻着清淡花香,问道:“这酒,什么名字?”
颜淡坐立不安得回道:“回禀帝尊,此酒名如愿。”
如愿?
如愿一酒,圆君入梦。
梦醒身碎,魂销憔悴。
玄夜捏住杯盏,眼神阴冷道:“我饮下这酒,如果未能如愿,你们两个……”
颜淡听着他的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说道:“帝尊放心!!没有如果!!”
玄夜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竹寨里的花香忽然变得馥郁,清晰的景象也化作一片刺眼的白茫。玄夜抬手将眼睛捂住,下一瞬,一个升着炊烟的木屋透过指缝,映进他的眸中。
清修之地雨条烟叶,木屋中人从容安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染青抱紧腿上睡熟的小粉团,对玄夜比了一个手势:“嘘……”又比着口型说道:“睡着了,小点声。”
看到眼前的情景,玄夜的心头如被滚烫的烙铁烫过,他喉间干涩到说不出话来,只得缓缓上前,将她腿上的粉团儿抱进怀里,忍不住亲吻。
“嗯?”小粉团揉着惺忪的眼睛:“父尊回来了……?”小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父尊回来啦!可以陪惜儿放风筝啦!”
煦日暖阳,微风徐徐,花海之上,风筝被高高得放飞,惜儿的小手兴奋得不住地挥舞。
柔软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白嫩的小脚丫四处蹦跳。
没过一会儿,她小嘴一嘟,手摇晃着玄夜的腿,娇滴滴道:“父亲,风筝变得太小,惜儿看不清楚。”
玄夜便将她抱起来,举过头顶放在自己的肩上,跟着风筝不住奔跑。
夜晚,惜儿熟睡后,玄夜与染青来到崖边。
月圆如银盘,将二人相依的轮廓映出温柔的光。
染青坐在玄夜的腿上,感觉颈上被他吻过的地方一片濡湿,轻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玄夜的鼻子发酸:“就是想你了。”
染青回身抱住他:“天天见,还会想我?”
玄夜将头贴在她颈间:“还是想。”
“想得肝肠寸断。”
月色如水,涤尽遍体鳞伤的过往。
玄夜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知不知道,我本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你。”
染青凝望着他,眸中映着皎洁的月光:“夫君,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她抬手拂上他哀伤的脸:“你在我身边,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
……
这一梦很长,待玄夜醒来,已是第二日夜晚。
翠鸣山的天空银河璀璨,玉带般缠上圆如银盘的月亮。
他胡乱得掀开被子,踉踉跄跄得来到山峰之上,滚烫的泪从面上坠落,大颗大颗地砸在脚下的花叶上。
眼前便是高悬的满月,身旁却再无梦中之人。
唯有她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回响 ——
“你能在我身边,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