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玄夜一身墨金尊服踏进染青房中时，她未施脂粉，正穿着一件素衣失神得坐在妆镜前，双手反复得捋着胸前一绺乌发。
她甚少有这样小女人的神态，想必昨夜过后，她此时亦心乱如麻。
玄夜稳了稳心神，踱到她身侧，轻抚上一旁衣桁上与他成套的帝后尊服，幽幽说道：“除去登上后位那日，我再未见你穿过这件衣裳。”
染青顺着他的手看去，又撞上他灼热的视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迅速将头瞥向一边，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这幅模样，看得玄夜心头一紧。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怎么，跟我……还害羞？”
染青阖眸深呼吸了半晌：“……昨夜之事，你就当我感激你替我杀了那些恶人，除此之外，并不代表什么。”
玄夜眸色一暗，直起身子，抬起她的手往里面塞进一样东西：“……我知道你无心儿女情长，仅仅杀了那些妖魔，也远远达不到你的期望。”他顿了顿：“既如此，你便更需要帝后的身份，也更需要你手中的东西。”
闻此，染青低头看向手中之物，竟是一枚与修罗玺印一对儿的凤印。
她抬眸直直看向玄夜，玄夜继续说道：“凤印，与帝尊玺印同效。有了此物，以后无论你想改变什么，六界之中，不会再有人敢违抗。”
“只是，”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踌躇：“你若想用它，便要宣告天下，上始元尊重登后位，今后与我同理六界。染青……你，愿意吗？”
染青垂头看着那枚凤印，沉默良久后，出声问道：“我若答应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玄夜喉咙滚咽，注视着她答道：“代价是 —— ”
“从此以后，和我……永不离散。”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万籁俱静，只剩二人不稳的呼吸。
“染青……你会答应 ——”
还没问完，染青从椅子上站起来，猛得扑进了他怀里。
细密的吻落到唇上，玄夜心头似洪钟猛撞，骤然震颤，他紧紧环住她的腰，深深吻了回去。
与此同时，修罗塔传来数声轰鸣钟响，主城的百姓顷刻间涌到街上，烟火在空中不断爆开，欢呼声、呐喊声一时间沸嚣尘上，绚烂的颜色自天际散落飞溅，明明灭灭得映在窗上。
染青吻得热烈而急切，直将玄夜逼退得坐到了榻上。他将她抱到腿上拥吻，唇舌交缠，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了房外的喧嚣，在耳畔起伏回荡。
泠疆原本打算提醒帝尊时辰已到，一只脚刚迈进去，便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了回去。
染青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抬手将他推开，额抵着额气息不匀道：“你知不知道，这些话，你让我足足等了一百年。”她泄愤般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你如今打不过我，若以后还敢骗我，我就……”
玄夜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窗外，深巷长街火树银花长燃；窗内，一双人影在明灭的烟花下交叠缠绵。又过了半晌，泠疆见玄夜全无离开的意思，扭捏得在门外唤道：“……帝尊，再不走，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玄夜松开她，粗喘着说道：“大典过后，你便搬回寝殿，我一晚都不想再多等。”
染青抬手整理被她弄皱的前襟，回道：“知道了，快去吧。我梳妆过后便去找你，还有……嗯……”
“还有什么？”
染青抿了抿晶亮的唇，手指向一旁的尊服：“我……会穿上那件衣裳。”
玄夜餍足得笑起来，又破开她的齿关狠狠亲了一口，才万般留恋得消失在房中。
*
玄夜离开后，染青重新坐回妆镜前，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曾几何时，她不再对他抱有任何一丝幻想，强逼着自己断念，从此只做回无情无欲的神祇。
可他竟真的改变了……如今，她也终于可以重新直面自己的感情。
孤单的一百年里，她数不清他曾几度入过她的梦。
她终于敢承认，其实……她从来也没有真的放下过他。
正在沉吟，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元尊，帝尊吩咐我来为您梳妆。”
染青回头，看到一个面生的银发修罗侍婢正手持着妆匣，向自己施着礼。
她抬手唤那人进来，终止了思绪。
侍婢用水葱般的手指蘸起一抹胭脂，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轻轻点拭着，温婉的桃红之色逐渐在她的面上氤氲开来，随着朱唇一点，镜中的染青明艳动人。
侍婢从铜镜中望去，欣喜得说道：“元尊，您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
她绾起染青一缕莹润的发丝在手中盘转，口中喋喋不休起来：
“元尊，您不知道，现在咱们修罗族上下都万分期待小少主的降世呢！”接着手腕一翻，一缕秀发在染青的脑后盘成一个流苏髻，看起来颇为精致。
“若是小少主随了您的花容月貌，又如帝尊那般英勇霸气，那真是我族天大的福气！”话毕，她又从妆匣内取出一枚流星赴月的簪子，在发髻上来回比划着，似是在寻找最佳的位置。
“可是元尊，您说，”那簪子的末梢如流星的尾翼一般，尖细无比，在她指尖的挑弄下闪出一抹翠色的寒光：“为何他偏偏容貌酷似帝尊，性子却随了您呢？”
她从染青的脑后探出头来，在铜镜中故作不解得望着她。
染青蓦地睁大双眼，眸中之色由讶异化为惊恐，正欲扭头质问，簪子的尖刺却避开要害得扎入了她的脖颈间。
连一声惊呼都不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