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青拉着玄夜的手,在热闹非凡的澜梦城穿梭。
今日是上巳节,不少人在城中蜿蜒的小溪旁祓禊、宴饮,更有人寻来兰汤,围成一圈,准备着晚间驱灾辟邪、向高禖之神祈求生育的祭祀活动。
玄夜不信神佛,对祭拜之事视如敝履,他更不懂染青自己便是神,为何还要向莫须有的神明祝祷。
染青却说,她就是在祈愿中降生的,“夫君,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
街巷人声鼎沸,天色还早,染青玩儿心四起,东逛逛西逛逛,忽然被一处捏面人儿的小贩吸引了过去。
“夫人,您这般花容月貌,大哥又器宇轩昂,何不来一对面人儿,在这上巳节讨个好彩头?”
“好,但是不要一对儿,要三个,”她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又摸出几枚铜钱,笑盈盈得看了一眼玄夜,对那手艺人说道:“另外一个,面容与他一般,着一袭白衣就好。”虽然他们此刻化了形,但父子二人面容的一致性,还是要保持的。
这……好复杂的关系。手艺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接过铜钱道:“好嘞,您稍等片刻。”
玄夜立在一旁无事可做,斜睨着向四下看了看,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卖簪子的摊贩,走了过去。
摊子上有一只淡翠色的步摇,通体的翠色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奶白,簪头绽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莲,几条流苏自莲心垂下,风轻轻吹过,如云似雪般摇曳。
这雪莲,与她额上的花钿很像。
送给她。
染青还在饶有兴致得看着手艺人捏面人儿,肩膀忽得落上一双大手,又被向右一掰,视线被熟悉的胸膛占据。颅顶传来一阵细微的痒,她抬手去拂,摸到了一片细垂的流苏。
“步摇?”她嫣然一笑,眸光亮得像铺满了星星:“好看吗?”
“好看,”他含笑望着她:“特别好看。”
染青忽然心跳如雷。
双星交融之时,她便时不时感到莫名的心悸,起先,她以为这是神魔交融带来的不适之症,又过了段时日,她发现这心悸略有蹊跷。
有一次,她身着鹅黄色的云纱裙,在庭院花苑内侍弄着向阳花,手指正细细往花叶上淋着水,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心下奇怪,抚着胸口疑惑,发现玄夜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久而久之,这样的时刻多了,她终于恍然大悟 —— 这忽然加快的心跳,不是双星交融后的症状,而是来自与她双星交融之人。
原来,历经沧海,世事更迭,直到如今,他每每见到她,还是会心动不止。
雪腮晕上一抹绯红,相扣的十指又紧了紧,被他牵着随着人流,向庙宇的方向行去。
神庙庄严肃穆,烟气缭绕,聚满了虔诚的信男信女。玄夜不喜人多,也不愿行祭拜之礼,便立在一旁看着她。
一个倩影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对着慈霭的神像虔敬得叩首。
玉手摇着竹筒,碧条抖落,上上签,染青心满意足。
二人离了庙宇回到街巷,玄夜又问道:“难得来一次,还想不想再做点什么?”
“嗯……”染青垂头沉吟着,渊儿去与昔日的同僚相会了,归来想必还要些时间,便道:“夫君,我们一直在澜梦城中游逛,不如今日……去天水城看看?”
串城而行本是大忌,但因着玄夜身上本就有一颗雪松妖元,染青又与他交融,不那么严格来说,也算不得破戒。
天水城与澜梦城、空时城的格局略有不同,民居之处并无成片的房屋,而是各妖居各所,相同的族类圈片地再扎个寨,闲来无事并不互相走动。
但,凡是有生灵之处,为取所需,交易总是免不了的,所以天水城也有一处集市,坐落在高低起伏的木灵山上。
封界内乱刚平息不久,折损了太多圣级的大妖,所以很多修为不高的小妖为保家园,也纷纷请命出战。
许是征战耗费太多,此时集市上很多妖都不愿再耗费灵力化形,干脆以真身出街,反正大家都是妖,谁也不会吓到谁。
染青踏在青色的石阶上,脚边一会儿滚过去几只黝黑的穿山甲,一会儿窸窸窣窣得爬过去几只张牙舞爪的巨型蜘蛛,他们甚至还看见一条鲤鱼精,鳍上挎着个竹篮,用尾巴戳着石阶,一蹦一跳得上山。
染青看得兴致颇丰,松开他的手眉飞色舞得向上越了几级石阶,回身挥手道:“夫君,快跟上呀,就在前面啦。”
话毕,她托起裙角又向上迈了几步,忽觉脚下一软,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
“啊!!你怎么走路的!化了人形,连眼珠子都不带上吗!”
那声音奶声奶气的,染青连忙低头望去,只见一个毛茸茸、浑身雪白雪白的球,正圆圆得缩在她脚边,而她脚底下还踩着人家的尾巴。
“呀!”她惊呼一声连忙移开:“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