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过去,泠裴与其他几位将士仍未归来。
逾期不归乃军中大忌,泠疆命人遣去的问责信札也石沉大海,他心生不稳,便向玄夜请命,亲自前去将罪将提回。
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又过了数日,泠疆竟也一去不返,如同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迹。
军中因此而起了一阵骚乱,泠疆作为玄夜的左护法,同时又是官阶最高的统帅,向来不常离帝尊的左右。如此忠心之人骤然失踪,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
照乾山遇袭了。
殿内几位长老不住猜测,有人说是泠裴贪心不足,妄图多续些寿数,于是狗胆包天,私自控制了照乾山。亦有人揣测,以他的修为牵制不了几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因此续寿池必是被外敌所侵占。
可无论何种揣测,似乎都不成立。天下几百处续寿池,早已被施加了强大的封印,无有修罗血脉之人,连方圆数百里内都无法接近。
且各山门皆有重兵把手,若遇袭,消息会立即传回军中。
连泠疆都无法应对之人……
正在商讨中,其中一位管辖续寿池的长老突然开口道:“如此说来,老朽想起几位将军入照乾山那日,曾发生过一件怪事。”
“那日山主曾传报信,称入山的将军比名册里的多了一位。”
“守卫仔细盘查,可那人灵力不俗,又探过魔息魔纹,确是我族人无误。”
“奇怪的是,那人只进入片刻便离去了,山主并未见到他本人。”
“帝尊……叛贼,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人?”
话音落下,玄夜眼神阴鸷得沉默了半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猜疑,化作一缕青烟,飞向了应渊的少主殿。
少主殿此时静谧无声,玄夜定身在炼魔池前,一掌拍碎玄铁门,而其内果真 —— 空无一人。
“为什么!”他仰天长啸,磅礴神力自周身乍泄,炼魔鼎轰然碎裂,满池鲜血飞溅各处。
玄夜立在废墟中,攥紧的双拳因盛怒而止不住得颤抖,
应渊的花鈿,是被染青的一缕元神掩去的。若报信之人断定他为修罗,只能因为他此刻额上已现修罗纹,那么也只能是 —— 染青亲自收回了那缕元神!
玄夜的胸口泛起金色的光芒,随着潇风瑟瑟,消失在了一片狼藉的偏殿中。
玄夜立在伪清修之地的溪涧旁,远远望着神树下安憩的染青。
他本能地想要上去质问她,腿却像灌了铅。
染青,应渊去照乾山的事,你知道多少?
还在犹疑,染青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踮起足伸出手臂,费力得往高处的枝杈上挂着什么。
他努力平复下心绪,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红璎流苏的木牌,一边挂,一边故作平静得问道:“你去了应渊额上的花钿?”
“是啊,”染青回道:“有何不妥?”
“为何?”木牌挂上树梢,流苏随风飘摇。
“渊儿说,你老盯着他的额头看,”染青的声音里有一丝心疼:“他觉得你不喜欢那花钿,便找我收回了元神。”沉吟了片刻,她突然疑惑道:“诶?你怎么知道的?渊儿不是还在闭关吗?”
玄夜注视着她的神色,眸色清澈透亮,无半分闪躲,他紧绷的情绪渐渐松弛下来,回道:“没什么。”
“这树这样高,你方才为何不用仙法?”
染青嗫嚅道:“我……”
玄夜俯视着看她将头垂下,牙齿轻轻咬着下唇,竟是一副难得的羞怯模样。
玄夜面露疑惑,抬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牌,将有字的那一面翻向自己,上面赫然写道 ——
愿此子,平安降世。
他豁然睁大双眼,转身扶住她的肩,问道:“你……!”
“嗯……”染青抬手捧住他的脸,贴上他耳边柔声说道:“玄夜……你又要做父亲了。”
玄夜望着她,心中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塞满,他仰头大笑,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在脸颊上胡乱得亲吻起来。
“好痒……”染青将他微微推开,低语道:“你轻一点……”
玄夜已将方才全部的悲愤与猜忌抛诸脑后,将染青横抱起来,踱回了木屋之中。
*
第二日,魔界的妇科圣手全部被差到修罗之地以便随时侍奉,各种神羹仙肴流水席一样得被送进伪清修之地,玄夜也从寝殿搬了过来,想陪染青安心度过这段时日。
夜里,待染青沉沉睡去,玄夜轻而慢得从榻上起身,一跃飞往照乾山。
云稀月明,夜深露重。玄夜遥望着身下破毁的山脊,残影消失在月色之中。
他立在山前的空地上环视着周围,四下寂寥,竟空无一人。又向前踱了几步,忽闻不远处的山洞传来呜咽之声,而洞中被困住的竟是泠疆、泠裴和其余几个将军。
玄夜抬手去了他们身上的禁制,拧眉道:“你们没死?”
几人跪坐在地,极力恭敬道:“谢帝尊相救……少主,并未伤及吾等性命。”
玄夜思忖了片刻,问道:“其余人等呢?”
泠疆回道:“少主将属下俘获后,便带着山中的凡人,不知去往何处了。”
玄夜又厉色看向泠裴,吓得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帝……帝尊,属下不知少主曾尾随在我身后,请帝尊息怒,请帝尊息怒啊……”
玄夜沉着脸看了他半晌,冷冷问道:“他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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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主先是抓住了属下,然后命山主解了封印,最后……炸毁了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