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湘君很明确她入京的目的,那就是粮饷和拒婚。
这两件事只要办砸任何一件,她的命运都将发生改变。
“赵将军护国有功,众卿家以为,该如何封赏?”
龙音降下后,百官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出头。
这时有一老臣竟解下冠带,跪伏在殿前,他再抬首,面上已是老泪纵横:
“陛下,自我大燕立国以来,还从没有册封女人为将的先例。她赵湘君是女扮男装私入行伍,陛下您册她为四品将军,已是厚爱。如今她虽有战功,但同欺君之罪抵消后,也不算什么。如今若再册封此女,恐有损天下男女纲常,还请陛下三思!”
老臣哭得声泪俱下,演技一流,惹得不少人附和。
燕帝故作为难,他轻叹一声,才缓缓开口:“爱卿所言不假,可这是自朕临朝以来的第一场大捷,难道就什么都不赏?”
湘君正要借机提出粮饷的事情,却见武官列中,有一老将站了出来。
“陛下仁厚,赵将军虽有欺君之嫌,可她毕竟战功卓著。天下谁人不知,赵将军在绝境中率领我燕国将士三出朔州、苦战怀阳、死守呼延!她那呼延一仗,更是打出了我燕国边军的气势。臣相信,只要有赵将军在,我边疆大定,天下大定。”
此言一出,朝堂上不免又是一番争辩。
燕帝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殿内的群臣斗嘴,朝堂之上就该多几种声音,否则才是大祸。
湘君也不急了,她像个局外人般,垂手看百官攀咬。其实这看似铁板一块的朝堂,并不是没有一点破绽,这位老将虽然也看不惯她一个女子为将,但为了军中利益还是会帮她说话。
其实她只要牢牢抓住各个派系的利益争斗,还是有可能争得一丝生机。
上一世惨痛的教训,使她明白,独身立于庙堂,是步死局。
湘君隐下心中的思量,有些好笑地看着满朝文武斗嘴。原来那些天天口上挂着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吵起架来也是这番没有风度,一个个红着脸像个赤脖的斗鸡。
纷纷扬扬的议论倒是让丞相嗅到一丝契机,他随即重重咳了几声,殿内一下安静了不少。
“大家何必如此失态,给后生小辈一些机会,不才彰显我燕朝天子的开明大度?天下人不敢开的头,由陛下来开有何不可?”
湘君抓住机会就坡下驴,她朝那銮座上的帝王一拜,恭敬开口:
“臣不求封侯拜将,只愿一生为国戍守边疆。此次湘君入殿不为名利,只求陛下为边军将士拨下过冬粮饷。”
燕帝的手指轻轻在案上敲了几下,缓缓开口:“赵将军要多少?”
湘君分不清他面上的情绪,便硬着头皮先开高价:“十万石。”
“十万石?”燕帝冷了脸,思虑良久才长叹一声:“丞相以为如何?”
丞相拥着笏板上前,左手微微掐算几番:“陛下,如今大战已歇,各州均需休养生息,怕是只有三万石可供配调。”
“那便三万石吧,此事让户部从朝中选个妥帖的人去,并让他明日随军一同前往朔州驻防。”
皇帝这是要插自己的心腹入边军,此后军中便会派系林立,为日后的祸事埋下隐患。
湘君心如明镜,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先要来粮饷稳住局势,再徐徐图之。
“陛下圣明,那臣明日也随军启程,这便辞过陛下了。”
她正要行礼叩拜却被燕帝制止:“赵将军不急,吟蝉公主过几日就要出嫁了,你留下一同观礼吧。这几日,你便想想自己要什么罢。封侯拜将需要天下臣子心服口服,但你若是要其他的,朕可给的,皆准。”
湘君心中冷笑,陛下是给她画了个大饼,和上一世相似的剧情又发生了。
先是支走入京的边军,而后在大婚上强行为自己赐婚三皇子,最后让她被天家榨干了最后一滴骨血。
可惜那时候,她竟懵懂着坠入爱河,在一次次的谎言中期待自己披上红妆的那一天,最终却被一箭断绝了所有期望。
湘君袖子中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可面上却仍是暖意融融:“臣,谢过陛下!得陛下一诺,湘君心满意足。”
退朝后,那满朝文武一下子像是活了过来。
他们或是审视、或是轻蔑、或是想言不敢言。
湘君与他们相逆,咬着牙、挺住脊梁、昂首投入风雪中,将那些鄙夷之言远远抛在脑后,大有遗世独立的风姿。
燕国已老,太极殿上却无一个是男儿。可惜她上一辈子太糊涂,自己的愚忠让无数人同她一起下了地狱,那些人里又有几人能如此幸运,有再选一次的机会呢?
……
大朝会后,湘君的去处成了麻烦。
她虽有将军的敕封,但却是个女子,住在外臣的厢阁里不大方便,在上京也无个宅子,索性就到内宫寻了个偏殿住下。
湘君只觉得无比疲惫,原来相同的人生再经历一遭,竟然会是这般令人窒息。只要你踏错了一步,选错了一人,很多东西便都不同了。
窗外的雪已经歇了,一轮孤月悬在空中。她忽然开始想念起朔州广阔无垠的大漠来,若是在那里,她还可以寻一壶好酒,和将士们一起吹吹牛。
湘君自幼无父无母,十四岁时入了行伍,从最末等的大头兵做起,闯了七年才渐渐被重用。
在那呼延守城战时,魏军来势凶猛。上京城有位疯癫的老道向陛下进言,说若是城破,则大燕的国运七成将断。
这下皇帝才慌了神,一道道赐下御旨,湘君便被升成了从四品的将军。可后来,她在战场重伤昏迷,救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