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古为文教之乡,梁氏一族在此繁荫百年,一门三相不说,到了此代更是荣膺鼎盛。
家主梁嵩被敕封为贤王,独子梁熙和也承袭了贤王世子的封号,百年来积蓄的家底自然不薄,故宅院也修葺得十分气派,雕梁画栋,勾栏相连,极富江南的韵味。
赵湘君自小在北地长大,征伐也多在朔州,还是头一次来到江南,见到如此精致庭院也忍不住心中暗暗咂舌。
十三近的古宅层层递进,移步换景之间,高门气度显露无疑。
若只是面积大也没什么可说得,商贾之家宅邸也气派,却不似梁府这般积蓄厚重有文气。
梁熙和将身上的裙衫草草换过后,两人便被一紫衫侍女迎着去见府中长辈。
一路过了六门的小穿堂,眼前立时便豁然开朗了,一鉴荷塘徐徐展开,池中之物还有些欣欣然的样子,倒是塘边的兰花随风送香,极是怡人。
眼前景致虽好,但极目望去,湘君总觉得有些违和。
“荷塘月色已是妙景,只是岸边花木装点有些潦草了。”
湘君自下谓叹,却听梁熙和轻嗤一声,环着手臂摇头道:
“小将军还真是眼光毒辣,这院子如今是有些寥落了,不过这同你可是有些渊源……”
湘君蹙起眉头:“真是好生没理,你家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搭配不惹眼也来赖我?”
“我家?这里如今也是你家。”
梁熙和没好气地怼了湘君半句,心里却只觉被一块巨石压着,欲言又止。
他觉得自己变得越发奇怪了,自从挚友死后,他已什么人,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整日里只顾自在逍遥,活得真如梦境一般,是何时开始情绪如此表面了?
是自上京城外见她挺直脊梁单衣打马入京,还是那天她穿着的红衣负刀劫人,又或是朔州荒漠里孤身对峙群狼…
小梁世子如今也有些看不清了,他倒是时常想起湘君在醉云楼里舞得那支剑舞,那剑法实在凌厉。
见梁熙和顿足凝神,紫衣侍女回身关照。
她名唤观澜,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侍女,也是自小在梁家长大的。世子自从离了书院入太学后,便再没回过老宅,只知道前些年上京城发生了一桩惊天大案。
此后,世子便像换了个人,开始一蹶不振,只作些走鸡斗狗的荒唐事。
可是如今回来,她却觉得并不似传言中那般。
还不待观澜开口,梁熙和神色骤变。他又恢复了原先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甩开袖子便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也不顾身后的两人。
湘君被梁熙和这一出折腾得有些糊涂。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混账一到自家地盘便嚣张得很了,三言两语不对付就要给人摔脸子。
见湘君气得胸口起伏,观澜亲昵地搀过她的手,悄声劝道:
“世子妃,莫要为这院子里的花木费神,老太君和一众女眷还在正厅等着呢。我自小跟在老太君身边侍候,也是这园子里长大的,对世子的脾气有几分了解。他这是为你生了闲气,闻着倒是有些酸呢。”
观澜话中带了几分笑意。
“为我?”
湘君偏头深思,眸子里却露出好些怀疑。她与梁熙和虽挂着夫妻的名分,但早已说开,现在只有同盟的利益关系罢了。
他如今没来由地将自家园子的花花草草赖在她头上不说,还不待她解释便扭头就走了,真当她是那手气的小媳妇了。
这般也能是为她吗?
观澜在老太君房中长大,待人接物更老练成熟,她见如今两人这番折腾,只当是闹了别扭,便再度温言相劝:
“世子妃你有所不知,这园子本种了几株极名贵的绿萼梅树。那还是殿下冠礼时母族送来的贺礼,世子宝贝得不行。只是这梅树娇贵不好养活,所以寻常都是他亲自修剪打理,连枝桠也不舍得分给旁人。可月前他却来信要人将这园子里的绿萼梅树全移出,还有用快马打点好送去朔州……”
湘君忽然便想到她出征归来时,将军府满园的绿梅,心里忽然一动。但很快她又将那缕懵懂的火苗给掐灭了,整顿了心思便快步向前走。
倒是观澜走后面,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人,竟没来由觉得,这二人或真如老太君所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凭这股子别扭劲,也像极了一家人。
梁熙和虽然方才走得快,但想到湘君是第一次来,一会走前厅里若是让人瞧出端倪来便不好,过了园子就渐渐放慢了脚步。
湘君行路向来步子广,走路带风,不消多时便又同他一道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观澜并未跟来,湘君心里有话,但见他面上没个正形也不再搭腔。
两人就这么冷着声走了半天,好在梁府处处有妙景,湘君也不算无聊。
忽然见前方的树影里透出几分暖融融的橘光,仔细一瞧,竟是位身着粉裳的丫头。
不待湘君招呼,那丫头竟一溜烟儿往回跑了,急得踹翻了鹅卵小道旁的盆栽。
“老太君,世子回来了,还领着世子妃呢!”
这小丫头的声音洪亮,倒是让湘君忽然紧张起来。
世子妃这个头衔她还有些不习惯,当日上京是她持刀劫亲在先,虽说在朔州时补了大礼,但这种封号如此叫来显得有些僭越。
“府中人这般称呼,倒是有些……不妥。”
“如何不妥了?我既袭世子之封,那我的妻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湘君被他噎了一下,只觉得他一入了临川的地界,嘴皮子也变得越发顺溜了,反倒是自己变得有些畏手畏脚。
无论是前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