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的暴晒,装在簸箕里的药材已经变得干巴。决明子的颗粒相互碰撞,发出干沙砾装袋的悦耳的响声。手拂过晒好的半枝莲,干干的叶子发出塑料袋摩擦一样清脆的声音。
那天晚上,碧荷兴奋得睡不着。这样高品质的药材,不知能赚到多少钱呢。到时候,来验收、清点药材的伙计看到这样好的药材,连连赞叹的样子……已至深夜,碧荷的眼睛愣是不想闭上。她又开始有些焦虑,万一明天下雨,影响药材收购怎么办……在思绪的反复横跳中,她不知不觉地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碧荷就醒了。早晨的天气有些阴凉,但看样子,今天又会是个大晴天。
碧荷胡乱放了一些玉米头入粥,吃了几碗,就骑着小毛驴往仓库那赶。
仓库离闻家草庐并不远,那块地也不是她家的,而是李大哥的地。因为李大哥忙于农事,所以她和李娘子商量着租下那块空地,李娘子很爽快地答应了,以一亩500文一年的价格租给碧荷。
阳光熹微,仓库旁的小棚子里,向午正蹲在一旁用猪毛牙刷洗漱。
原来李大哥计划用这片空地种些果树,当时年轻气盛,经验不足,特地先打了一口井。然而这块地太贫瘠,土块容易板结,他施肥打药,等到丰收的季节,发现橘子跟婴儿的小拳头似的。那年雨天还多,小橘子大酸味,气得李大哥把树全砍了,故而这块地空置多年。
等了不多时,短腿伙计骑着一头小毛驴到了仓库。
他们一行行地走,短腿伙计虽走得慢,但看药材看得很仔细,也很满意。
工人向午提前泡了一壶茶,又去摘了一些野生的桃金娘洗净,放在木碟子上。
“山药哥,你看,这些药材大概能卖多少钱?”碧荷问道。
“药材质量是不错。”伙计山药说道,“这段时间是收购旺季,很多药农也在找我们卖药材,所以价格有上有下。今天的收购价会低一些。”
“啊,为什么不能高一些呢。”碧荷放下手中的茶,“前几日,我去你们药铺问时,有个大鼻子伙计还跟我说价高呢。”
“今时不同往日,前几日供不应求,这些药材自然价高。可是这几日,药农们集中卖出,价格就会被打下来。如果娘子愿意等,说不定会卖得高价。”
向午说道:“不过药材不好储存呀,容易受潮、生虫子、发霉、”
“是这个理儿。”伙计山药答道,“我看娘子这棚子是临时搭的,不甚牢固。接下来,如果有大风天,这些药材更不好保存了。”
“那我也要考虑考虑,您慢走。”碧荷拒绝了药铺的收购。
她坐在木椅上,闭眼思索,向午亦不敢打扰她,静静地坐在一旁。
雇佣工人的费用,土地租金,搭大棚子的钱,仓库还要及时翻新加固,下一季的中药材就要准备买种子了,还有闻游舟的学费。虽然说他挺能赚钱的,但毕竟自己当家长,生活费和学费也是要给的。对了,闻游舟还说要买马车,这个,且先不理他。
如果按照山药给她透露的价钱,每种药材每斤差不多要比原来的少一百文甚至两百文,辛苦大半年,主打一个入不敷出。碧荷苦笑。
要不再去问问其他药铺好了,我瞿碧荷也不是非得吊死在这棵树上。
钱、钱、钱,睁眼闭眼就是要花钱。
碧荷当机立断,骑着毛驴,顶着烈日,跑去济世药铺。济世药铺人潮汹涌,碧荷有些不抱希望,供过于求则价贱,在所难免。
有个大胡子伙计跑过来,问道:“您是要买药还是卖药?”
“我是来卖药的,我带了一些晒干的药材来,您看看能收多少价。”
小胡子伙计一一看过,报了价,碧荷的眼睛亮了亮,每种药材的收购价比景天药材铺多了五十文至一百文不等。
由于碧荷手里的药材量大,药材的价格还可以往上提几十文钱。并且济世药材铺有自己的牛马车队,无须碧荷出车运药。只是药铺额外收一下运费,但也比雇车运货便宜得多。
碧荷和大胡子伙计约了时间,便到内间去登记住址、药材的品种与大概的斤数。
她还没掀开帘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没有不谈婚论嫁的。瑶瑶啊,听你娘一句劝,去见见那些好儿郎,兴许、兴许就看对眼了呢!”
“见了那么多夯货,我的眼睛都要长疮了。您让我清净几日怎么了?难道你想让我跳白玉池才高兴吗?”
听着声音,应当是阮郎中。碧荷忽然想起来。
“不不不。”那老者的声音顿时慌了,“只是,唉,算了,让你娘说去吧。我再催你,我就成全家的罪人了。”
“知道就好。那爹爹,你说我打理药铺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
“对呀。我不是不想嫁,我是想呀,找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来配我。而不是那些一般的男子。”
“可是,你不去见,整日坐在药铺打理生意,怎么让那好男子看到你,或是你怎么找到那好男子呢?”
“这就是不是您该操心的事情。”
碧荷假意在帘外咳嗽数声,掀帘走进去,惊讶道:“阮郎中,好久不见。”
“碧荷,你是来卖药材的吧。往年,你也是这个时候来。这是小女——阮瑶。你可能没见过她,她呀,这几年和车队押运药材,极少在药铺里。”阮郎中说道,“碧荷,老夫还要事,先走了。有什么事,和小女说就行。”
碧荷点点头。
“无秜村闻家,决明子两百斤、黄芪三百斤……”碧荷跟报菜名似的,说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