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袍傀儡朝岁雪追来,岁雪的飞刀如受到强大阻力般停在它身前,再不能进一寸。
傀儡抬手将刀刃捏碎,雨水飞溅,尖刺般的铁爪快如残影冲过雨幕钳住岁雪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血水并着雨水淌落。
雨滴聚为剑形,岁雪因脱力而发颤的手握紧长剑斩向傀儡的右臂,星蕴与傀儡的躯壳撞击出灼灼火星,关节裂缝斑斑。
岁雪持剑再斩,将它破碎的右臂斩飞出去,趁着脱困的片刻往旁边滚出三尺,右手朝着追来的傀儡再挥出一道剑气后翻身爬起。
傀儡左手握拳朝岁雪砸来,拳影如山峦重重,冲击得岁雪胸口血气翻涌,岁雪瞬形倒撤,挡在身前的长剑飞散成雨水浇下。
岁雪被这一拳砸中,摔在嶙峋的山石上,席卷背部的疼痛发出危险的预警,不朽境实力的傀儡即便身躯残破不堪,依旧能再次在瞬息间追到眼前,左手穿过岁雪身前的水墙,按在她的头顶。
岁雪在这一瞬间被卸去全身力气,血顺着头顶流下,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她似乎看到白衣女子紫黑色的鞭痕如网状的电光劈向四野。
断裂的重剑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傀儡锋利的铁爪刺进男子的双眼。
舒淮接住那婴儿时发出愤怒崩溃如困兽般的质问。
朝夕从傀儡的身体里抽出,剑尖燃起诡异的黑烟。
眼前所见的一切对岁雪来说都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但她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傀儡是死物,体内的灵力需要依靠导灵丝,储灵盘等工具传导储存,对灵力的控制和调配绝对不如活人那样精准强势。
她可以试着抢夺,甚至控制。
没有人说幻生灭的“一”只能是有形之物。
岁雪五指微动。
傀儡体内的灵力被她感知。
最脆弱的导灵丝中平缓流动的灵力突然产生剧烈的冲击震荡,迸溅出一粒火星般的光点。
那光点急速倍增,连成浅金色的火焰,被灼烧的导灵丝发出清脆的崩断声,灵力从储灵盘的裂隙里急速溃散。
傀儡漆黑发亮的双目中浮现出金色的火光。
压在头顶的千斤重物似被挪走,朝夕剑影交织,浓郁如血雾,恰好在这时齐齐没入傀儡的身体。
岁雪用力踢开倒在她身上的傀儡,握住殷珞伸来的手,任她拉自己起身。
“我知道怎么杀这些傀儡了。”岁雪揉了揉依旧有些看不清楚的眼睛,声音带笑。
关键在傀儡体内的灵力,扰乱,抢夺,甚至反控。
“什么办法?”殷珞的语气也因此而兴奋,她知道岁雪刚才一定做了什么,才能让朝夕这么轻易地杀了那只灰袍傀儡。
岁雪刚要开口,却听到了灰袍傀儡倨傲的威胁声。
“别挣扎了,把那孩子杀了,她就能活下来。”
灰袍傀儡还在和白衣女子过招,这话明显是对舒淮说的。
舒淮被白衣女子的偃甲护盾保护着,外面的一只灰袍傀儡一时半会无法将它摧毁。
他盯着灵力已经有几分紊乱的白衣女子,痛苦地闭了闭眼,一咬牙,握紧了一支断箭,用力扎进了怀中婴儿的心脏。
岁雪懵了,人已经被弹出了挑战,一屁股坐在了杜鹃花海上。
这个时候有不少弟子都因为挑战失败,被传送回了花海,但没有谁像他们一样狼狈,湿透的衣服上满是被雨水晕开的血迹。
就好像他们的挑战难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岁雪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五道爪印,摸出了一手血。
她重重地叹了叹气,问舒淮:“你怎么把那孩子杀了呀?我好像有办法可以解决那些傀儡了。”
“已经有一个人因为他而死了。”舒淮面色痛苦,埋首在膝间,不愿再回想的阴影却无比清晰的重现在眼前。
连直视同伴都不敢。
“即便你真的有办法杀了剩下的傀儡,出了机关图之后还有不朽境的人等着,躲过了这一次,还有没完没了的下一次,难道要那些保护他的人全都死了才罢休吗?”他的质问声里带着愤怒,而这股怒气不是朝别人发泄,而是自己。
殷珞犹豫了下,小声提醒:“那里面只是缠念幻境,除了我们之外,都是假的。”
“我做不到。”舒淮一拳砸在机关弩上。
挑战里的场景与他年幼时经历的许多个日夜重叠,追杀好像不会有尽头,他的爹娘总是用伤痕累累的手轻拍着他入睡,最后在悬崖断裂的那一瞬,用了没人敢开启的道生传送阵将他送走。
明明杀了他就好了。
他既然是他们的灾厄之源,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被放弃,被抹杀。
岁雪五指攥紧,花了些功夫将心头突然涌现的烦郁平息下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别怪自己。”殷珞也能猜出缠念幻境与舒淮曾经的一些经历有几分相似,她想说些什么让舒淮好受点,就干脆直言不讳,“该死的人不是那个孩子,而是那些追杀者,他们凭什么随意掌控别人的生死,他们才是最该被杀尽的凶手。”
舒淮双手捂着脸,拼命地摇了摇头,根本无法从痛苦之中抽离。
“那你就一直留在主岛,留在凝虚,不入灵偃修行就好了。”岁雪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柔笑意,像是在决定中午吃什么一样寻常。
她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草叶,牵着殷珞走了,准备去找束烟,问问能不能两人一组。
欸?殷珞看了眼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目光再往上,停在岁雪眉目柔和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