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聿礼已经失去力气,后背贴着石壁跌坐在地上,扭头看见来人是岁雪时,仰头闭眼呼出一口气。
“有人早一步来过了,他发现了我们。”万聿礼面色苍白,每说一句话都会牵扯出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然而被戏弄的耻辱大过了痛觉,让他压着眉头,表达着最直白的愤怒。
岁雪瞬形来到他面前,看了眼他紧握着的左手。
生气,不服,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捏碎。
“守仪罗盘有问题?”岁雪猜到了。
万聿礼呵笑一声,摊开手心,守仪罗盘上天干地支的文字出现了混乱而不连续的锯齿状波动,随时会中断,代表无相琴碎片方位的那一点亮光却依旧十分清晰。
他倏然屈指收紧手掌,用尽力气将守仪罗盘捏碎,银黑色的粉末滑过指缝簌簌落下,悬浮于原处的是一幅立体的,透明的浮玉山地图。
浅金色的灵力勾勒出一座微缩的浮玉山,山石草木刻画细腻,皆在其中,而那一粒光点静静的散发着不变的光芒,仿佛一只含着嘲笑的眼。
“道生卦术。”万聿礼气极反笑,“竟有人事先改动了守仪罗盘,以卦术制造了假的位置引我们来此。”
无相琴碎片或许根本就不在浮玉山。
“画仙湖没有动静传来,也有可能是东西还在,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岁雪把人抓起,扶着他往外走,“那人将值守弟子引来了,走,我们不能再留在浮玉山。”
“可看清了是谁?”万聿礼沉声追问,话音里有一丝急切。
岁雪摇摇头,在他失望的目光中露出无辜的面色:“那人也穿着匿相衣,我没办法认出来的。但他用了心印力量。”
“异生之人?”万聿礼若有所思,脑海里闪过几个可能的名字,却又觉得不对。
这些人和他有过节没错,但只是一些与年轻人争强好胜谁也不服谁有关的私人恩怨,不涉及四国一州或各大家族中错综复杂的纠葛对立,怎么可能知道他要无相琴碎片的计划?
寻找碎片一事是影族与万家的高等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岁雪扶着万聿礼往外走,考虑到他的伤势,岁雪问:“洞外的木阶被毁,需要先攀着壁上藤蔓下降一段距离才能踩到下一段木阶上,你可以吗?”
万聿礼点头:“你只需带我出山洞,跟着我。”
见他胸有成竹,岁雪就不再多问他有什么办法,万聿礼这类手握众多资源的修行者能依靠的东西,比她多。
万聿礼目光微凝,心中有一口气咽不下:“守仪罗盘出自我万家修行者之手,十日前由我亲自去取,之后就一直放在我屋子里,根本不可能被人动手脚。”
岁雪若有所思:“同住之人值得信任么?”
似乎说完才发觉不妥,岁雪右手掩了掩唇,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万聿礼的反应。
万聿礼却在下意识的否定之后很快平复情绪,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细节。
把玩过守仪罗盘的那只手。
从沙楼负伤回来时听到的含有打探消息意味的关心。
与同住的温绪云无关,而是晏青。
背叛与欺瞒为人不齿,也是他最痛恨的事情。
没有确凿证据的指控就是诬陷。万聿礼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此事还要细查。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再好的关系之间都会横亘一条无法弥补的裂隙。
清冷明亮的月辉当头洒落下来,夜风卷过洞口,扬起岁雪的长发。
传讯的音鸟从四面八方振翅而出,掠经高空飞向主岛,一路回荡着尖利的警戒声。
数十支火把从四面八方赶往浮玉山脚下,这些是听到音鸟传讯的云城弟子们。
几个值守弟子上了山道,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岁雪从他们之中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在天舟上见过的李灵笛。
一个是沈纾星。
青年俊容冷厉,戡灵剑意萦绕在他四周,毫不掩饰的释放着杀伐之意,令人觉得他与平常时判若两人。
岁雪盯着那双寒亮的星眸,回忆起绪语洞中坚硬却温暖的胸膛,充满耐心且值得信任的安慰,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原来沈纾星喜欢他的那个故人。
因为喜欢,才会大方展露外人绝不可见的温柔,才会爱屋及乌,对着一张相似的脸也关怀备至,精心呵护。
被沈纾星这样好的人喜欢,是一件很有用的事。
岁雪扭头看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倒在自己左肩的万聿礼,他伤得不轻,一个连走路都要靠她扶着的人,能有什么可靠的后手?
岁雪突然怀疑自己是否高看了万聿礼。
“我没办法带着你下去。”岁雪苦恼地看了看生长在峭壁上的藤蔓,有几分心急,“你刚才说了有办法离开,你准备怎么做?”
万聿礼把自己的佩剑递到岁雪手里,低头看了看朝着他们这里快速逼近的云城弟子,苍白的脸庞上毫无惧意,唇角扯动,轻哼了一声。
“化形。
——予翼。”
万聿礼话音落下,化身为一只巨大的灰颈鹤,翅膀轻轻碰了碰目瞪口呆的岁雪,示意她坐上来。
排名第二十一的崇天术,寓形。
世间崇天术总共有三十七种,无法靠血脉传承或者后天修习领悟,只能靠拾取或抢夺,即便这个崇天术已经有主。
崇天术的拥有者除非实力足够,会尽量避免当众暴露崇天术在自己身上,或者将它当做万不得已时的底牌,以免引起祸端。
岁雪坐在灰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