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几年如一日,他从不曾懈怠,从不曾异心,可是,就在他亲眼看着御尸人挥鞭御尸,听见静宁篡位的时候,他突然狠狠的开始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保护的究竟是大安王朝,还是大安百姓?“兵鬼”的威名,起于他用兵如神的阵法,也是对阻止外族入侵的震慑,可是,如今上京城内外的百姓都是如何看他?
他是守家卫国的大兵丞,还是愚忠安朝与鬼宗为伍的祸首?而外面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兵士,家人还在上京,他又该带他们何去何从?
可是身为一代名将,“忠”字便是他的使命和宿命。面对外面的敌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置百姓于不顾的谋权者?黑云压城,国将不国,他最先要做的还是终止战火。
薄奚尘走出营帐,看着即将破晓的天色,看着营帐外已经列好阵型的十五万将士,向着天空拔剑一指,风云搅动,电闪轰鸣,薄奚尘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地守御,以吾身吾肉,献祭八荒。以此为界,界破国破。”
越津城内,已经聚集了几千的江湖之士,明义军还未到,明明如此靠近上京,越津城的守兵却不到万人。
城外看起来十分荒凉,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子血的味道,可是举目望去,又不见有何异样。
紫月寒一剑便破开城门,本料想会是一场恶战,但是那些守城兵士人心涣散,只不过战了两刻钟,就已经溃不成军,弃城而逃。
紫月寒率先踏进了越津城,原本一代繁荣的商业名城里面,却是一片萧瑟,人去城空。
想必百姓已经被疏散,街上一片狼藉。但是依然有寥寥体弱多病或者身体残缺之人,选择留下来。
有一个年近古稀的枯瘦的老头靠在一处破旧的城墙下,双眼无神,应是有眼疾,没有恐惧,亦没有希望。
待紫月寒快要经过他的身边时,那老头微微转了转头,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可以结束这乱世吗?”
紫月寒愣了一下,未置可否。
这时,越津城外突然传来一声号角,有一只白色的鹭鸶悠悠的飞到了越津城的上空,盘旋不去。
紫月寒抬头望着,只是那一瞬,眼泪就已经噙满了眼眶,他此时才想起刚才那老头问的问题,然后他回过头来很认真的回答道,
“有人可以。”
那老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他又重新坐回了墙根,说道,“真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
明义军的大旗被插上了越津城的城头,领头先锋入城后不久,城门处慢慢出现了一队人,他们没有乘坐那些体面奢华的马车和轿撵,全都是骑着赫赫战马。
领头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黑甲,腰佩长剑,剑眉朗目,英姿勃发,骑在一匹黝黑的骏马之上。
而此时,紫月寒站在城门的最中央,虽然负手而立,但是双手却是紧紧的握在袖子之中,又焦急又紧张的望向这边,也许只有在面对兄长,他才会有这种渴望而又忐忑的心情。
终于,他的目光迎上了明垣身后那一抹温暖的白色。紫月寒只觉得喉头哽了一下,可是他没有动。
尽管他想过许多次再见兄长时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可是面对身后的几千人,眼前的上万人,他知道他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躲在兄长身后的少年了。
而紫月离在看见紫月寒的时候,反而是欣慰的笑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的走到了紫月寒跟前,然后一把把紫月寒拥在了怀里,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个跨越七年的拥抱。
紫月寒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伸出手紧紧的揽住紫月离的肩膀,一开口已经是哭腔,
“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好想你……”
“哥哥,回来晚了。”紫月离拍了拍他的背,哽咽道。
紫月寒捏了捏紫月离瘦削的肩膀,有些心酸的说道,“你瘦了……”
紫月离淡淡的摇了摇头,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这才站直了身子。紫月寒身后的紫白晖司南丰昊等人早就等待了许久一般走上前来,自是各怀心酸,一一寒暄了半刻。
紫月离又回过头,冲着站在马旁边的明垣招了招手,明垣得了首肯,这才双眼放光的奔向前来。
紫月寒知他身份,恭敬的弯腰准备行礼,那明垣却是先忙的鞠了一躬,随后就有些拘谨的说道,
“您……您就是天下第一,气入化境的紫月门主吗?明垣自小,就听过您不少传说,后来得先生指点,才有今日。今天能得见门主,真是明垣三生之幸!”
明垣有些慌不择言,紧张而又兴奋的说着。紫月寒一时有些尴尬,看了紫月离一眼,紫月离笑了笑,对着明垣说道,
“垣儿不必紧张,其实天下第一,也是个喜欢在哥哥面前哭鼻子的孩子罢了。”
紫月寒面色微红的伸手轻咳了一声,紫月离笑了笑,嘱咐明垣道,
“先安置三军,城中尚有未离去百姓和逃兵,加强防备,护佑他们不要被御尸人发现……”
明垣忙的正色,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不舍的看了紫月寒一眼,紫月离又说道,
“放心吧,他跑不了。晚些时候,一定让你好好问那些你想问的问题。”
明垣这才放心的离开,然后十分飒爽的翻身上马,招呼身后的李晖赵名千等人,利落而熟练的指挥他们分军驻扎布防,又分派出三队精英,前去城中搜寻落难百姓。
紫月寒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终是点了点头,说道,“他会是个明君,兄长教的很好。”
紫月离没有谦逊,而是转过头,看着他说道,“给哥哥带梨花白了吗?哥哥很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