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笼罩,阮栀下意识抬头,不期与少年目光对上,只觉得那是一双太过深黑的眼睛,心头一惊,倏忽便又低垂下眼睑,长睫簌簌颤动。
少年在阮栀面前站定,阮栀攥着手指,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约莫两秒的安静,耳边忽然响起衣料摩擦的轻微响声,眼睑下垂的余光里,少年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下一刻,手边递过一样东西。
——是少年身上的黑色卫衣。
阮栀愣住,抬眼间,瞧见少年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袖白T,露出麦色的皮肤,线条流畅的小臂上绷着一层肌肉,很快被细密的雨丝润湿,那种因为身高原因被居高临下笼罩的侵略性无形种被弱化。
阮栀顿了一下,对少年的认识从长相帅气,气质特殊,又得加上一句,勤于锻炼。
少年说出了自遇见以来的第一个字:“给。”
他将手中的卫衣外套往前递了递,大概出于某种顾虑,停顿了大约两秒的时间,将声音压得极低:“……遮一遮。”
阮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少年话里的意思,脸颊倏然变得滚烫。
她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拒绝或者推辞都要更多的谈论,那意味着她要面对更多的窘迫和尴尬,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到达教学楼,然后去厕所。
因此短暂的犹豫后,阮栀接受了少年的善意,她接过少年手中的外套,用两根袖子做绑带系在腰间遮住屁股后面的湿泞。
尴尬之处被遮掩,尽管和少年产生了更紧密的牵扯,后续会有更多的麻烦,但眼前难关被度过,阮栀还是松了口气。
她抿抿唇,终于说出了那声含了很久的谢谢。
少年像大多数被感谢的人一样,浅淡地回了句:“不用。”
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好办的多,阮栀张了第一次口,第二次也就不再那么难办。
阮栀一只手握着伞柄,一只手拽着系结后因长出一截而垂在半空的卫衣袖子,棉质的厚实衣料上还沾着几分少年身上的温度,又柔软又温暖,驱散了几分指尖的冰冷。
阮栀说:“明天我洗了还你。”
她想问少年是哪个班的,因该怎么去找他。
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少年的拒绝打断。
他还是那句“不用”,冷淡疏离的语气。
阮栀眼前浮现刚才近距离短暂对视时映出的那双眼眸,冷漠又黢黑。
出于对自身性格的体会,阮栀想,大概少年也是怕麻烦吧。
想到要到一个陌生的教室门口向不熟悉的同学询问一个陌生男生的名字,然后做归还外套这样一件充满暧昧的事,再面对无数八卦好奇的打量和议论。
阮栀顿时就有些难以呼吸。
这样,真的很麻烦,少年的拒绝也就变得格外容易理解。
不管是操作本身还是操作之后产生的遗留问题。
阮栀有些后悔了,不该贪图一时之便。
可衣服已经接过,系在她腰间。
道谢不必亲口说出,被借出的东西必须归还,有些规矩不能打破。
但阮栀并没有立马和少年争辩,而是又说了一句“谢谢”。
也没有再过多的询问该如何找到少年,眼中映出如织雨丝,只是鼓足勇气说了句:“要打伞吗?”
她举了举手中的□□三,补充道:“我的伞很大。”
语气因为急促显得有些激动,阮栀怕少年拒绝。
少年短时间内就帮了她两次,还是不求回报那种,她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中歉疚难安。
她宁愿别人亏欠她,也不愿亏欠别人。
阮栀以为少年不会答应,她虽不擅长社交,但她足够敏感。短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她看出少年虽然帮了她,但本身并不是易于近人的性格。
但不知为何,短暂的沉默后,少年却应了:“谢谢。”
阮栀的伞足够大,那是伞下只有她一人时,如今少年走进来,空间似乎一下就变得狭□□仄起来,何况少年那样高。
阮栀并不算矮,快17的年纪163,但少年目测180往上,以至于阮栀撑伞的动作就变得艰难起来。
甚至于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尖,才能让伞盖勉强不磕碰到少年的头顶。
这时,身旁的少年自然而然伸手的接过了伞柄,阮栀微微一愣,思及逞强既难为自己也难为少年,于是默不作声地缩回了手指。
不需要维持伞盖的高度,对于维持两人间的距离就变得省力起来,尽管少年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甚至隐隐有一股皂角混合阳光的味道,混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气,在湿泞的雨天格外宜人,但阮栀并不习惯和陌生人过于靠近。
在前行的路上,她默默将两个人的距离维持在一个范围内。
这样,就难以避免的,靠近伞沿外侧的肩膀暴露在雨下。
身旁的少年忽然停住,阮栀下意识跟着停下,少年目视前方,声音冷冷淡淡的,手中的伞却往阮栀这边倾斜了一个很大的弧度:“雨水湿冷,别淋湿了。”
分明是注意到了阮栀的境地,说不定将她的小动作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阮栀为自己的过分小心翼翼感到些许尴尬。
可她改不了。
她抿了抿唇,脸颊升起的红晕又淡下去,既然少年不说,就当他没看见吧。
阮栀注意到,少年将伞面大幅度倾斜的动作虽然将她完全囊括,少年自己却复刻了她之前的境地。
眼睫颤了颤,她合着少年的脚步往前走。
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