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十点第四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阮栀左手边的位置都空着。
阮栀把还剩个底儿的保温杯插进背包侧兜,胳膊穿过背带,背上包,一手挪开旁边空位上的凳子,从墙角走出去,混在人群末尾出了教室。
阮栀站在门口,细微的风吹过来,拂过脸颊身体,有股子夜晚特有的清寒。阮栀瑟缩了下,紧了紧校服外套,把拉链往上拉了拉,一抬头,看见温晴阳站在几米远的楼道口,背着斜挎包,似乎在等她。
两人的目光对上,都往对方走去。
走近了,谁也没说话,两人沉默着顺着楼梯往下走,行走在夜晚清幽的校园小径。
阮栀本来落在人群最后,这么走了一段路,行人愈发稀少了。
星子寥落,月光倒是皎洁。
安静中,阮栀先开了口:“专门来等我,是有事吗?”
温晴阳一下停住了,转头瞪了阮栀一眼,没好气道:“一下午没见,说话就这么生疏了?”
阮栀一怔,不好意思的笑笑。
每当她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就总是习惯拿捏着态度做出尽可能客气又礼貌的姿态。
这样总是不会出错的。
却一下子就叫温晴阳说破了。
这么一句话,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两个人踢踢踏踏往校门口走着,温晴阳明媚而又朝气的声音徐徐道:“我转去文科班了。”
她顿了下:“下午走的太急了,没来得及和你说。”
阮栀“嗯”了声:“考虑好了?不反悔?”
温晴阳双手举起托着后脑勺,望着一轮弯月倒垂的天幕,嘟囔:“都是重点班,我喜欢历史,也确实更擅长记忆和背诵,没什么好后悔的吧,谁还能天生就知道该做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阮栀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每个人的未来都充满意外和不确定,她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做好当下,以便将来不后悔。
短暂的沉默后,阮栀微微抿出一点笑来:“那一起加油。”
“好。”
*
7:20开始上早自习,阮栀7:00到的教室,天已经大亮,教室里没几个人,学生大多喜欢踩点,但也有极勤勉的,早早到了。
有微弱却清晰的背诵声从教室最左端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李央,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她住校,无论阮栀来得早或晚,总能在教室里第一个看见她。她的勤奋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不佩服她的毅力,但成绩总是提不起来,一直在班上后十名徘徊,老师都常常叹气。
很多东西可以通过努力得到,但有时候天赋也很重要。阮栀不属于天赋型选手,幸运的是,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她很佩服李央,那么多的付出,回馈却极少,但她从没放弃过,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彷佛无穷的力量。佩服中也有一些微妙的东西,比如说同情,如果是她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出于这个角度,她是希望她好的。
付出总应该有所收获。
淡淡的思绪在脑海里闪过,阮栀和李央并不熟,一个常年坐在右手边靠窗的位置,一个总是缩在教室左边的角落里,同班一年,两人没说过几句话,最初的关注还是一次收假检查作业和同学老师们的口耳相传。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道路上努力前行,哪怕阮栀并不懈怠,每每看见李央,也总会在心中提醒自己,她拥有的不多,每一样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收回视线,阮栀走到第四排坐下,旁边的位置空着,显而易见的,她的同桌还没到。
阮栀睡不醒,早上其实起床很困难,总要连着设三个闹钟,她坐着发了会儿呆,那种清空脑袋什么也不想的状态总是能够让她快速醒神,然后开始一天忙碌而充实的学习。
7:20的铃声响起,哪怕是尖子班的1班,也永远不缺踩着点上课的学生,可怕的是,英语老师也喜欢踩点。而后面的同学显然晚来一步。
英语老师站在门口,后面跟上来的三四个男生你挤我我挤你臊眉耷眼从英语老师眼皮子底下进了教室,后面英语老师才不紧不慢上了讲台。
急促悠长的铃声响彻在整个校园,混杂的诵读声却默契地停息,教室安静下来,阮栀和同学们一齐抬头,几十双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等着她布置早自习的任务。
英语老师看着讲台下几十张稚嫩的面孔,也在等待,等待音量巨大的上课铃声平息。
阮栀旁边的位置还空着,这时,一个瘦高的身影踩着上课铃声的尾巴出现在教室门口,他喊了报告,突兀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过去,包括阮栀。
门口的男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仍是黑色的连帽卫衣和深色牛仔裤,只胸口印染的字母换了样式。像一条流水线上批发的那种廉价产品,几十块钱好几件。
粗野的眉,挺直的鼻梁,沉郁桀骜的眉眼,粗短的发茬染着水汽,不知是水还是汗。眼皮懒懒耷拉着,看起来仓促又疲惫,像是早上起晚了急匆匆冲了个头一路飞跑过来。
英语老师没说什么,点了下头,示意他进来。
阮栀的视线里,少年走进教室,在门口两排桌椅处拐了个弯,背对着老师,沿着桌与桌之间特意留出的过道笔直朝她走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阮栀脑海里闪过什么,紧张惊讶混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漫上心头,耳边是英语老师悠长又缓慢的语调,可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咵嚓。”
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掌住椅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