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司苑派来的啊!”吴珝踢了小白一脚,小白会意起身自回寝屋,“女官屋里请,奴家这边有事求教。”
屋里?还是算了吧。慕容女官很怕进得去出不来,从此做了菜地的肥料,或者白虎的午餐:“既然花花草草都没了,本官无事可做便要回宫复命,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本官去做。”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财神爷好容易来一趟,怎能轻易放走,天又开始下起毛毛雨,吴珝指了指旁边的凉亭:“未经禀明便拔了这里的花花草草,奴家心中十分愧疚,很想补偿一二。”
慕容女官看看吴珝,又看看寝屋,虽然很想飞出去,却连步子都不敢迈,生怕激怒对方招来不测,只得客随主便在亭中坐下说话。
“补偿就不必了,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在哪里都能种。”说话间慕容女官忍不住又瞥了寝屋一眼,睁眼说瞎话。
不敢激怒对方,就敢说出真相吓人了吗,她当然不敢。
兴师动众跑这一趟,别说把人带回去交给皇后处置,便是皇后交代的差事恐怕都办不成了。
慕容女官自从在宫里当差就没这么憋屈过,真的太窝火了,然而更让她窝火的还在后面。
因为她听见那小娘子说:“不行不行,奴家拔了有主的花草怎能心安理得享用!这样吧,等菜果成熟,奴家留下一半自用,剩下的按市价卖进宫里,权当给宫里娘娘们的餐桌上添道菜,不知女官可愿意帮忙牵线?”
愿意你大爷,慕容女官闻言简直想爆粗口,把吃剩下的菜果按市价卖进宫,这也叫补偿?
补偿应该白送好吧,收钱算怎么回事!
若干年后,等离宫的山泉菜果卖出天价,还限购,慕容女官才明白按市价当真算是补偿了。
可现在她不明白啊,以为对方在敲竹杠,又瞥了一眼卧在寝屋廊下的白虎,言不由衷地点点头:“小娘子既然有这个心,本官自然愿意效劳。”
先离开再说。
另一边,两个守门侍卫越跪越害怕,感觉这事他们兜不住,听说陛下来了离宫,赶忙连滚带爬去禀报。
每到下雨天或者快要下雨的天气,李世民的左腿和腰背上的旧伤便会隐隐发胀,而后钝痛,那感觉好像用钝刀子割肉,不是很疼,却难受得紧。
重活一世,他知道这种钝痛到了三十五岁之后会逐渐演变成一种剧烈的疼痛,有时候走路都困难。
四十五岁以后,气疾、风疾和旧伤经常同时发作,心乱如麻,头晕目眩,腿和腰背连在一起剧痛,让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恨不得当场撞柱立时死了。
后世人总诟病他服食丹.药,以为他想长生不老,没人知道他只想自.杀。
五十岁他终于成功毒死了自己,临死前他说,人间很好,以后再也不来了。
哪知道还有重生的一天。
如果可以选,他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那样非人的折磨了。
他已经牺牲自己做了一辈子的盛世明君,这辈子就任性一回,为自己活一次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墙头上看见的娇花一般的小娘子。
风起,吹翻她烟紫色的裙摆,好像一朵才探出头的蔷薇花苞,花苞上还带着早晨新鲜的露珠,让人分心猜测,她会在哪一个夜里,为了谁而绽放。
恰在此时,马侍卫进来禀报:“陛下,皇后派人去那个院子兴师问罪了。”
李世民蓦地抬手撑住汤池边缘,又倏然放下,仍旧合着眼,问:“小丫头拔了皇后种的花草,难道不该罚?”
马侍卫:“……该、该罚。”
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陛下没有新的指示,便要退下,谁知才退了两步,就听陛下幽幽问:“皇后派了谁过来?”
马侍卫赶紧收住脚步,站在原地回答:“是慕容女官。”
池中又没了声息,轻轻退到门边,听陛下再次淡声开口:“罚可以罚,人不能带走。”
马侍卫:“……”
慕容女官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儿,性子实在算不上好,陛下这样说他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听说慕容女官带了侍卫过来,别回头把人打死了。
结果才走到那处院落的隔壁,抬眼见武小娘满脸堆笑地将慕容女官及其一行人等送了出来,慕容女官脸上也带着笑,虽然有些僵硬,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马侍卫:“……”
所以皇后娘娘亲自为陛下祈福种下的花拔了就拔了?
所以慕容女官风风火火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目送慕容女官的马车离开,马侍卫都想不通其中原因,只得回去复命:“陛下,臣赶到时慕容女官已经走了。”
陛下这才睁开眼:“可曾伤了人?”
马侍卫摇头:“不曾。”
“不曾?”慕容女官是皇后宫中负责惩戒的女官,低阶妃嫔都敢掌嘴的主儿,又怎会放过一个对皇后大不敬的小丫头。
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墙头上的光景,李世民忍不住失笑,怕是狐假虎威来着吧。
有大将军那头下堂虎坐镇,别说慕容女官了,便是突厥铁骑来了都不怕。
小丫头天命所归,命硬着呢,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女官拿下。
所以他刚才在瞎操心些什么?
马侍卫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朝汤池望去,比刚才瞧见“宾主尽欢”的场面还震惊,陛下好像……笑了?
不是逢场作戏的笑,不是例行公事的笑,更不是冷笑,而是那种看穿某人把戏之后颇为无奈的笑。
自打气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