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特别敏感,不过热气熏了一会儿,眼角已然湿润泛红。
一双欲蹙不蹙的眉眼,水汽中又浓墨重彩似地描了一笔,眼波流转间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靡艳。
安遥偏过头,轻咳两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尘逍慢条斯理地收好帕子,斜睨了安遥一眼:“现在。”
说着撑起白玉杖起身,留给安遥一个背影。
安遥问方留山借了两顶帏帽,一顶给谢尘逍一顶给自己。
给自己是怕又遇到仇家或是王家那几人仍在追杀,给谢尘逍则是因为他那张过于昳丽的面容恐怕惹出事端。
对于她这份小心谨慎的架势,谢尘逍不置可否,却也戴上了帏帽。
好在一路无事,两人顺利到了城中商铺街。
都城人流络绎不绝,即使现在已临近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街上小贩仍叫喊得起劲。
安遥扶着帽檐有些吃力地挤开人群跟在谢尘逍身后。
白玉杖敲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锵锵声,不少人路过谢尘逍时流连回望,顺带也将安遥扫视一圈。
安遥一边留意人群是否有异象,一边观察周遭商铺。
本朝风气开放,不拘男女之别,街上随处可见相挽而行的女子,或是风流打扮的男子。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装配些小巧的配饰,甚至有满头簪花犹嫌不足的。
安遥默默收入眼中,心中对店铺商品有些了盘算。
东张西望地走着,没曾想越走越偏,拐弯抹角入了小巷,甚至连行人都鲜有了。
安遥满肚疑问憋在心里,只好跟着走。
“都城唯一一户还在制造琉璃的人家。”谢尘逍的声音透过帏帽传来,他的面容在细纱后模糊不清,却能感觉眼睛正看向安遥,他简单地介绍一下了这户人家的信息。
安遥点头,明白现在该自己出马了。
她摘下帏帽夹在腋下,大马金刀地进了院门。
推开木门,只见一对中年夫妻围坐在一口坩埚边,几个仅穿了汗衫的孩子松松垮垮地分散在屋中各处。
安遥刚跨进门,几双眼睛遍一同望了过来。
中年女子率先问道:“请问姑娘是?”
安遥轻轻一笑,“我是城中新开琉璃铺的店家。”
夫妻俩相视一眼:“城里什么时候新开了琉璃铺?”
“明天。”安遥笑得爽朗,“我来是请您二位为店里制作琉璃的。早就听闻燕家琉璃工艺一绝,今天特来上门拜访。”
燕娥皱眉,将安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了计较。
眼前女子未施粉黛,修眉长睫下一双亮得灼人的眼睛。长发用一根藕色丝带随意扎起,虽没配任何花钿,却落落大方英气十足。
通身气度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许是哪家小姐来这寻乐。
她与丈夫陈时生交换了个眼神,准备随意敷衍了事。
刚想说话,却见安遥朝坩埚中一瞥道:“这种方法虽制造出来的琉璃有光泽却并不透光透亮,况且形状多单一无变化。”
燕娥陈时生两人先是点头却又一惊:“何为透光透亮的琉璃?”
安遥没有多言,伸手将袖口藏着的蜻蜓眼放在燕娥手心。
燕娥捧着那颗玻璃珠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是怎样造出来的?”
随即又察觉失言道:“是我多言了,姑娘若是不方便说就当没听见就好。”
安遥扬起嘴角,将坩埚旁的棍子伸进锅中。
裹着黏土的棍子很快覆上了一层浑浊软化的玻璃,这个时候便是抹匀刻花的最佳时刻。
安遥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在里面加了铅?”
燕娥随她走至门前,“今日多加了些铅石的散料,想试试会不会有些成果。”她有些紧张地瞧着安遥打量,“可是有什么不妥?”
安遥走至阳光正好的庭院,举起玻璃给她看,“燕姨您的手艺与天赋真不负盛名。您瞧,加了铅石的琉璃形成铅钡琉璃后会更透明,但铅钡琉璃也有缺点。忽冷忽热易开裂,不适宜寻常使用。”
“那该如何解决?”陈时生也起了兴致,几个孩子排排坐在石阶上,沉默又专注地盯着安遥。
安遥指了指屋内的那口坩埚:“换掉它。”
“为什么?”几个孩子同时出声。
安遥促狭地挤挤眼,“这得等你们爹娘答应我才能告诉你们。”
燕陈两人这才想起安遥来这的最初目的,燕娥踌躇着开了口:“我们一家仅能靠琉璃与平时做些散工维持生计,若举家随您一起,恐怕我们还真不够格。”
她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如果安遥只是玩票性质开店,他们很难负担起这个后果。
安遥拧眉道:“那我们先定个一个月的短工期,第一个月商铺如果没有盈余就关门不干,我将以三倍月钱赔偿给你们。”她忽然指了指缓步走进来的谢尘逍,“这位是谢国公府的公子,我以他的名义担保。”
谢尘逍剜了安遥一眼,摘下帏帽向夫妻俩轻轻颔首。
燕娥两人连拉着孩子赶紧回礼。
身份易伪,贵气难装,燕娥自谢尘逍踏进院内的瞬间一掸眼便知此人并不简单。
燕姨本就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遇到达官显贵无论真假为保生计都得礼让三分,再者说仅一个月,若是损失也不至于惨重。
思忖再三后,她咬咬牙答应了。
“该怎么做呢?”燕姨道。
安遥解决一大难题心情舒畅,眉眼都带着笑,“我方才不是说铅钡琉璃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