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后山说了好久的话。
寅时初,苏缈离开后山,留玬珠和眉沁好好叙旧。
两个丫头吃着果脯,你喂我一个,我喂你一个,可开心了。
她沿着山路往回走。今晚的月亮很圆,斑驳月光落在半荒不荒的小道上,光线不明不暗。
山路不平,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心里想着事儿。
若她没有猜错,东厢房那位,便是妖界至尊了吧。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遇,半妖若想翻身,就必须插手进去。眼下,她有两条路走——
要么和四大妖族来一场交易。
要么,和月之子来一场交易。
不外乎都是与虎谋皮,极易把自己折进去,端看和哪一方交易,冒的风险小一些。
苏缈走得极慢。
今晚太多的事儿挤在她脑子里,先是师父笑脸相逼,再是知道自己并非孑然于世,居然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心里又是愁苦,又是高兴,便又想哭又想笑。
可这些个人的悲喜,却都无法凌驾在死生大事之上。苏缈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喜怒哀乐摆布自己。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拿出个主意。
不知不觉走到墙边,苏缈翻墙回了西厢,心不在焉地推门,手刚放在门上,却有一顿。
她回头看了眼东厢。
如果说,那真是月之子,而他的近侍是她的哥哥,那当初他用一只曲子吊住她,便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关于她的身世,高高在上的月之子,必已知悉。
泰山重的压力都压过来了,相比之下,师父给的压力算什么玩意儿。
不就是在月之子面前疯狂找抽嘛,反正她早晚都得去找抽。
苏缈背靠着门,黑夜笼罩着她,她在万籁俱静中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地呼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挪动脚步,走到对面,轻推了下门。
没拴。
进去,四处都看了一遍,却没他的影子。
苏缈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思索了片刻,转身往崖边去了。
他果然在那里。
月华倾泻而下,乌发与衣袂在月色中微扬着,而他长身鹤立,静若止水,安然不动。
白日里在她身上耗了太多妖力,来此沐浴月光也是意料之中。
“师父那边,我已据实交代了。”苏缈信步过来,在他后方半步停下脚步。
这地方开阔,月光也在她身上撒下清凉的霜色,不过这月光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对方没什么反应,以沉默回应“知道了”。
苏缈补充道:“我跟师父说你是只妖,我师父对你心有忌惮,便让我过来试试你。”
“如何试?”
这次他回应了声,侧过头来。那眼中一抹异样闪过,大约,他也是有兴趣听一听的。
苏缈深吸口气,口吻显得随意:“说是,你我共处一室已被我同门看见,这名声只怕是不保。你若是有颗善心,不妨考虑考虑与我成亲。”
他的侧脸,多偏了几分过来。眼底有几分不解。
“何为成亲?”
这都不知道?
苏缈抿了抿唇,说:“就是一起生活,从此以后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脸上的表情,好久都没有变化,像是冻住了一般。
一起生活?
苏缈长眉微敛,徐徐说道:“可我琢磨着,我不过是一介半妖,这等成亲的荒唐话,在你面前说出来,只怕都是污了你的耳朵。是吧……尊贵的月之子。”
“月之子”三字,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刹那间,那本来迷茫的眸子里,突然结出一缕冰霜。
几乎就在同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苏缈的脖子。
这突然的一下,纵使苏缈是天地不怕,生死看淡的性子,也被惊跳了一颗心。
她还一点危险都没察觉到,就被扼住了咽喉。
掐在她脖子上的这只手,手背上新疤旧疤交织着。月光下,那袖子的暗纹被照得清晰可见,古朴的式样,与她那半枚铜印上的纹理属同一类型。
都是金翅鸟族王族常用的纹理。
他是……
眉沁说,她哥哥在月之子身边做近侍。
月之子朝她转过身,而后抬了抬袖子。
这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才稍稍松了力道,苏缈得以喘息。
“给你个机会,说清楚。”他道。
苏缈嗓子遭掐,只得言简意赅:“误打误撞……我本是想要……打探我父亲的消息。”
她没把眉沁供出来。不过,料想月之子强大如斯,那她和那俩小姑娘私下的事,想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果不其然,对方似是领会,摆摆手示意放开。
“尊上?”
掐着她脖子的这位,却仍然充满戒备,声音又冷又硬毫无温度,像疾风一样刮过耳畔。
“放开。”月之子又说了第二遍。
掐在她脖子上这只手,才终于松开。
苏缈连忙回头。可她尚未看清楚对方的长相,那神出鬼没的影子便已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这真的是她哥哥么?为何对她如此冷淡。好似热炭上泼了盆冷水,瞬间,她这心就凉下去。
苏缈只好又看向对面的妖皇。
前些日子,玬珠在她面前提过。月之子乃妖月化身,妖界最强,人界称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