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市,失业的人每个月能领到两千元的失业补助金,家庭困难的贫困生每个月最高能申请到三千元的贫困补助金。结合江颂月的话,我现在知道了,有不少家庭明明一点也不困难的家庭伪装成贫困生,但是像我这样真正家庭贫困,甚至父母双亡的孩子,申请的贫困补助金总是被以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迟迟不能得到批准。
王世忠老师本身就是被这种不平等的力量排挤的一方。他本打算在这样的位子上闲居,远离风暴中心的。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将尽的时候,看见了这一现象,被无数个我所触动,又或者是因为某些我还不知道的原因,决心想要评上职称,想要为我们做些什么。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过是个单纯且无私的人,他就是想要给我们一个安心的学习环境,让我们可以不用这么早就面对这些事,还我们一个心无旁骛的学生时代而已。
他明明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不足以跟那股势力对抗的。虽然我很不希望这么想,但是他当年在A高能失败一次,现在就能失败第二次,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C高老师而已。在外面,他有着那么多竞争对手,有那么多来自同行的压力,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在学校里,他一边教课,一边带竞赛辅导班,一边还要照顾自己的家庭,一边兼职学生的心理辅导员,想想都觉得他每天的压力有多大,比我大多了。即使是以这样的精神状态,他还经常安慰我说,不要那么紧张,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突然很心疼王世忠,我觉得他为我这样的学生,付出了太多。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又觉得一定会失败,因为他心里装着的是所有像我这样的学生,而不是那长达四个字的“高级教师”的头衔,他的初衷是那么单纯,所采用的手段又是那么幼稚,纯靠这学年的成绩,怎么可能够啊。我心里一阵难受,又一阵感动。
看我眉头紧蹙的样子,王嘉舜大大地叹了口气:“直到看见你这样的人之前,我都觉得这件事离我很远很远。”
我很难不让自己往下想。
钟禅奇调查出的资料,让王嘉舜的父母发那么大的火,说明这件事十有八九就跟我的补助金无法批准这件事有关系,它很有可能就是让那些人松口的契机。
究竟是什么样的资料,让王嘉舜的父母那么害怕,它是否真的跟我有关系呢?
“然后,在我被打残的那天晚上,我瘸着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口,听到了一些谈话的片段。”王嘉舜说道。
大致是,这件事一旦曝光出来,对我们很不利,对那些人也很不利,要尽快封锁这个消息,越快越好,补助金是不可能给他们批下去的,绝对不可能。
我拼命想要活着,却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强行扼杀了我生存的希望。
现在奶茶店被迫停业整顿,我这样的年龄也不可能再去什么地方打工了,我该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好不容易看见了生命的希望,好不容易踏上了一条正规,可是,就是有人想要把我打骨折。他们见不得我的好吗,我好不容易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一些善意,在努力地融入进去了,可是我看见的所有希望都在这一瞬间被摔得粉碎。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啊。
王嘉舜和江颂月看见我悲伤至极的样子,不约而同地没有再说话,恰好这个时候预备铃打响了,江颂月推推搡搡地把王嘉舜拽出了我的视线范围之外。确认这两个人看不见我之后,我趴在桌上,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