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指挥左同知周敏静,领松江、宁波二府。”
“浙江指挥右同知程先,领台州、温州二府。”
“见过沈公公。
陛下万岁万万岁。”
浙江都司各卫所指挥官身着官服,严阵以待,集会于宁波,等待代表皇权的特使检阅。
台上供奉着“如朕亲临”的尚方宝剑。
沈自丹穿着一身秋香色绣赭石色团纹曳撒,里面是葱绿圆领衫,无翅乌纱上别着一颗指甲大小的、刻面清晰的祖母绿,腰带上一溜透亮的碧色翡翠,被五色绦丝束挂在腰带钩上的,正是以纯白的羊脂玉镂刻的春水剑鞘。
那是他在人类权力系统和非人类的权力系统中都获得高位大能的炫耀!
正是江南金秋,金桂的香气浸润每一丝空气,他轻拈起暗卫为他准备好的、浸在白瓷盆中的桂枝,递到唇边轻嗅芬芳。
仿佛点将台下的浙江都司群臣都不存在似的。
而浙江群臣的目光,也都在畏畏缩缩中偷偷抬起,瞟向沈自丹——同为巡察使的的赵祜龄和杨昶似乎只是财神爷神像两边的两个没有存在感的善财童子,众人所有的企望、权力的中心、所欲所惧——
像是在出海观音像下虔诚跪拜的信众,所有的目光和祈愿,在那神像身上凸透镜般地汇聚,就要燃烧起来!
——沈自丹!
从他十岁不到遭难离乡,又重回水气氤氲的钱塘。
乡音未改,这里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片需要吊胆提心、重新收复的皇帝的率土之滨。
终于,在焦灼到快要烧起来的气氛中,沈自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陛下圣泽久未披临浙江,水师海防废弛。
经过本监的调查,宁海县失守,主因在于宁海总兵铁九童玩忽职守,军户虚报骗薪、名额空缺,乃至减员毫无战斗力,以至于徐山贼匪来攻之时,抵抗不能,铁九童弃城而逃,弃大明子民性命于不顾,毫无气节,罪无可恕。
陛下闻之,龙颜震怒。陛下痛心曰:当日太祖、太宗在时,大明水师横扫大洋,何等扬我国威,今日朕思之,仍对水师抱以厚望,处理了铁九童这等害群之马,就是为了不让水师将士因为个别败类蒙受不白之辱。
国之海疆,仍赖诸位。”
众臣听闻他语气以拉拢为主,不禁心中松了一口气,齐声道:“臣等愧对皇恩浩荡,陛下万岁!”
沈自丹又道:“平定倭乱,非厉兵秣马、准备充足不可。铁九童就是失败在虚报人数、战力不足,为了避免此种情况重演,本监要重查军士、军械、船只、枪药火器的数量,诸将请交上士兵、器械花名册,随我一起检阅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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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的船队浩浩荡荡地从宁波北港驶过。
水师众将脸上都颇有骄色。
沈自丹以手按着海图问道:“诸位将军、大人,依各位之见,我水师要用多久可以剿灭徐匪?”
程不识刚看完水师船队,心中热血激荡,开口就道:“给我们浙江水师一个月时间,保管取徐山人头向陛下谢恩!”
赵祜龄道:“茫茫大海,——程将军知道徐山的老巢在何处?”
程不识道:“趁他犯岸边抢劫之时,将其一举歼灭不就行了?”
杨昶此时已经袭爵建章伯,身为巡查副使,道:“程将军,杨某虽然不通水战,但——徐山似乎也不会傻到等我们摆好架势,再来犯边吧?”
沈自丹不看程不识,直接问程先道:“程老将军,浙江水师的大船,航速是多少?”
“这——依风况而定,顺风的话,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可以走5-8分。”
(注:程先的话意思是水师的船航速在5-8节,节是赤道纬线一分的长度,也即一海里/小时,1.825千米,所以航海上节相当于衡量航海器一个小时可以跨地球角多少分。作者不清楚明朝水师的计量长度单位,但在海上应该没办法使用千米/时作为速度衡量,因为测量不便。)
“众位将领,知道徐山战船的航速吗?”
周敏静答道:“徐山普通风帆战船的航速,可以达到半个时辰7-12分,他从红毛那里新得的大帆船旗舰,甚至可以走到15分的航速。”
“十五分的航速?!也即是说,根本追不上?”众将窃窃私语。
沈自丹抬眼,瞥了一眼低头目下的周敏静,他逼迫钱其斌写信给徐山诱降,不想徐山回信中却是对钱其斌一通大骂。
徐山骂钱其斌贪心不足蛇吞象,竟将他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三船胡椒全数吞下。
沈自丹调查,知道钱其斌没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实力。而有胆有谋,能在钱其斌、铁九童这些被腐蚀的一塌糊涂的上下军官中,做到保密密不透风,作战动如雷霆,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击出战,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绥远侯。
也是他在自己抛出橄榄枝后,打太极般地,圆滑又冷漠地远离。
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你觉得他朝你而来,触到岸边,却又反弹回去。
难以控制。
沈自丹迫切需要那一大笔钱作为军费,也绝不允许自己的羽翼麾下,出现不听自己指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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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帅帐之内,众将列座。
周敏静、程先为东道,请沈自丹、杨昶、赵祜龄上座。
“此次军中简宴,一为犒劳将士,振奋士气;二为各位巡察使大人接风洗尘。”
周敏静站起来,代表浙江都司军官敬酒。
沈自丹以目示意,(意思是你周敏静还不够格和我少监直接说话)杨昶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