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通见陌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想到自己有一孙女与他年纪相当,因家中是兄长做主,他只好先去找聂默提议此事,谁知聂默在朝中势大,并不将陌童放在眼里,反斥了聂通一番:“他就算是皇曾孙,也是罪人的后代,不过只是个庶人,怎能将我聂家女子嫁给他?”聂通十分无奈,只好作罢,平日里依旧询问身边好友谁家中有年龄相当的女子,只是如今卫家当权,个个想去攀附他,谁敢与一个有皇室血缘的庶民结亲?那不是和卫援对着干吗?
沈幼清见婚期一日日临近,自己也再见不到陌童,心中本十分难过。谁知近来父亲回家总谈起废太子之孙找他问学之事,幼清心中又豁然明亮,埋头吃着饭,耳朵却一个字也不放过,心中反复咀嚼着父亲口中的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日子就这样在悲喜交加中挨过。及至婚期还有几日时,欧家却传来了公子病逝的消息。陌童,幼清二人闻讯一惊,陌童心中大喜,却又不敢表露,与同窗聊天时还得对此事表露遗憾。幼清的母亲十分担忧,婚期前未婚夫去世,恐外人说这是女儿克夫啊。夜不能寐的沈母带着女儿找了长安城有名的相师算命,谁知相师一看面相,却算出幼清有母仪天下之命,沈母这才转忧为喜,回家兴冲冲地将此事告诉了沈季中。沈季中闻言沉默不语,只怕女儿的命运也像自己一样坎坷,贫贱之人安贫乐道才是常理,大富大贵只怕会招引灾祸。沈季中心中的不祥之感,终究是一辈子没对妻子提起过。
聂通手下门吏听说了沈家之事,翌日一早就急忙找到聂通,“聂大人,沈季中家中独女最近与欧家退了婚,您不是想为陌童说门亲事吗?快趁早去找他提亲啊!”“谁?”聂通惊从座起,“暴室啬夫沈季中啊,他女儿就是前些日子常来送饭的那个小姑娘。”“模样如何?”“嗨,大人,您问我这个我也答不上来,只能告诉你,我见过的女子里样貌没有比她更好的了,所以这才提醒大人趁早做决定啊。”聂通心中仍有些疑虑,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的确见过沈季中的女儿,眉目清秀举止不凡,想到这聂通心中大喜,立即请了沈季中过来,又让宦官拿了酒菜来设宴。
沈季中见长官宴请,不敢作辞,老老实实地一杯接一杯地喝,聂通见他半醉,这才将自的原委和盘托出,“我听说你有个女儿也到了婚龄,这样吧,我作主替陌童向你提亲,你也别愁他们日后生计如何,我自会出钱替他们置买房屋田地,等陌童再大些,我上报了陛下,至少也能封个关内侯。你看看这门亲事,可有不满意之处?”沈季中已半醉半醒,又是长官问话,哪敢说半个“不”字,赶紧满口答应了。聂通怕他第二日酒醒反悔,又命人取来绢布,白布黑字,将今日所聘姻亲,一字字写下来,又让沈季中画了押,这才放他回家。
夜里沈季中酒醒,想起白天与聂通许下的承诺,只得对妻子说了此事,何氏有些不满,明明都告诉他幼清不可胡乱嫁人,这下木已成舟,夫妇倆也有些无可奈何。聂家在城中有权有势,他非做媒,谁也不敢忤逆。
陌童抢先一步从聂敏那得知了自己的婚事,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前不久还日日叹气无精打采,这下摇身一变精气神十足,与之前判若两人。林炜得知此事不敢怠慢,拿了家中不多的余财去聂家答谢,聂通只礼节性地受了几串铜钱,其余依旧令老人拿回去。
与陌童的大喜过望相反,沈幼清对自己的这桩婚事却感到喜忧参半,为何而忧呢?她也想不出来,对于陌童,她只觉得是一个久远的故人,且不是寻常的故人,似乎与他早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记忆已经磨灭,但千丝万缕的情绪还未消散,久久盘旋在心中。
聂通感到事不宜迟,生怕沈家突然悔婚,请了卦师算好下月的日子,马上知会了沈季中,又欲亲去长安城南边找几亩田地房产,谁知沈季中早已准备好了,聂通只得置办准备其他的物品。朝中有从前与废太子交好的宾客,听说了此事,也悄悄送了礼品过来,聂通不敢全收,只收了生活所需之物,钱币金银都退了回去。因在卫援眼皮子底下办事,收人礼物已是在顶风作案,若被查出收取钱财,恐要被编出一桩大案。聂通格外小心,婚礼也是一切从简,只林家,沈家和聂通自己知道,越不引人注目才越是安全妥当。就这样,陌童,幼清阴差阳错地结为了夫妻,二人自以为是如愿以偿了,私下里亲密无间,十分恩爱。沈季中置办的田产不多,但也足以种种菜,加之聂通时常接济,日子倒也过得有模有样。沈母担心女儿年幼,不会操持家务,便时不时到他们家中亲教做菜,如何耕种等琐事。陌童十分勤劳好学,没过多久就跟沈母学会了料理菜园,将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有幼清常暗骂自己厨艺太差,偶尔还将厨房烧起来,陌童也因此烧了眉毛过,陌童却毫不嫌弃她做的饭菜。
这日夫妻俩面对面吃饭,席间幼清见他总整理腰间,便问他有什么不适,陌童笑道:“这衣服和我以前穿的不大一样,总感觉不合身。”“那是腰带不合身,你取下来我看看。”陌童依言取下递过去,幼清发现这腰带是宫中所造,与白丁所佩腰带相比起来质地过于柔软,还要挂上许多配饰,需在里面加制一个内衬以免腰带被坠物拉扯变形,何况陌童白日里耕种劳动,腰带更容易松垮了。“这东西只好看,论实用还是皮质的好。晚上我替你改改,包管你穿着舒服。”幼清朝陌童眨眨眼,陌童坏笑道:“晚上?晚上不要做别的事吗?”幼清面红耳赤地瞪他,扒了几口饭又道:“那也得等我先做好这个。”陌童点点头:“还是我的形象重要,在你心中——”“呸!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想邋里邋遢地出门,谁也不会管你,只别被聂伯伯看见了,又要说我不会当家照顾人。”“几时说过这话?我去找他理论。”说着还真要出门,幼清忙拉他坐下,“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不是真的,明白吗?”陌童却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如果有谁欺负了你,你可要告诉我,不许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