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站在门外为谢府其他人交代谢扶桑的病情:“谢姑娘素日身体便算不得强健,这些日子又未曾休息好,连日劳累,此前又失了许多血,如今怕是伤了根本,恐怕日后……”
御医叹了口气道:“难以有孕啊!”
崔婉低声啜泣,她心中有些自责:“若是当年我坚持不让她去学习医术,会不会便没有今日的事,她会不会就能如旁的女子一般,不再参与这些是非,一生平安无忧……”
在大凉,女子无后,不仅难以嫁人,就算当真嫁了人,将来也定会经常受到婆家的指责嘲讽,任凭谢家势力再大,有能力为她撑腰,她也要一辈子受婆家和百姓的闲言碎语。
一想及此,崔婉心中具是后悔痛惜。
“好在,夭夭的性命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谢衍为崔婉拭去面庞上的泪水,低声安慰道。
御医又嘱托了几句,便回宫复命了。
其实谢扶桑的病情并未严重到如此地步,她虽失了血,伤了身体,但好好休养还会恢复到从前模样。
那日失血后,她吞下的那颗药丸便是用来打乱她脉象的,让她的脉象更显虚弱,造成这种难以受孕体质的假象。
她如此做便是自断了嫁给二皇子的可能。
当初她奉命最后一次为二皇子诊脉那天,朱翊问她:“我瞧着江宴对你有意思,你可喜欢他?”
谢扶桑收拾药箱的手顿了下,并未回他。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否认了,既如此,不若你嫁给我可好?做我的皇子妃可是一辈子吃喝不愁。”
朱翊叹了口气,故作悲伤说道:“这皇宫中的生活实在太过无趣了。”
他语气一转,像是纨绔子弟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言语也带了些调戏的意味:“我瞧着你倒是比那些上京城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姐有趣的多,若是娶了你,想必日后的生活也不会无聊了。”
谢扶桑本以为那日朱翊的话是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可直到除夕宫宴二皇子故意当着帝后的面跳河救她,故意展现出对她很在意的模样,那时谢扶桑心中便警铃大作。
帝后二人如今只剩朱翊一个嫡子,若朱翊有喜欢的人,他们定会想办法促成这桩姻缘。
以前他们是当朱翊还患有疾病,是以并未为他张罗皇妃人选,可现在不一样了,朱翊病好了,她和朱翊如今又是适婚年龄,且陛下与父亲早年又十分交好。
保不齐某一日一纸婚书下来,她和朱翊的婚事便如同板上钉钉,再也跑不了。
朱翊娶谁对他来说都差别不大,反正男人在这里可以三妻四妾,他一时意气娶了她,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对谢扶桑来说可是如同天塌了一般。
如今陛下后继无人,万一哪天皇位真轮到朱翊头上,她可不想以后被深锁在宫中当一辈子怨妇。
所以自那时起,她便开始想法子断了这个可能性。
古代尊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又被列为七出之首。
二皇子既身为皇室一员,身上便肩负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子是不可能嫁给他做正妻的。
而母亲和父亲又不会允许自己为人妾室,所以自那时她便想出了这个计策,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演这出戏,后来她在决定输血救治那个小男孩儿时突然想到了这个计策。
有众人见证,加之御医所言,便能瞒天过海。
虽说此举会让她日后再难嫁人,也会为她招致众多非议,可谢扶桑不后悔,她本就不信任婚姻,更不信任孩子能绑住一个男人的心。
她大学时曾在妇产科医院的药房实习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她见过许多女子在手术室冒着生命危险诞下孩子,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而孩子的父亲却在门外一直打游戏,只是一墙之隔而已,却如此天差地别。
她亦见过许多女子筋疲力尽终于诞下孩子,却被众人忽视,她看着那些产妇的丈夫和亲人是如何关心爱护新出生的幼儿,却忽视为此辛苦万分的母亲,她也曾亲眼见过一位产妇因此一步步走向产后抑郁。
从那时起她便坚定了不婚不育的想法,她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任劳任怨去为那些男人生孩子,男女平等的现代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
在这里女子本就卑微,她才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只是,此举却伤了崔婉的心,谢扶桑内心很是愧疚,总想做些什么去弥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