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靠近他,举起魔杖,找准了角度,发出一道道“神影无锋”的魔咒击向两边的石块。
嶙石被一刃一刃地砍着,许多块击飞的碎石砸到骨架的身上,白骨的关节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似的,“咔咔咔”地转动起来,如同生了锈的年久器械,僵硬地扑棱着畸形的身体,试图挣脱嶙石的束缚。
古尔芒眼见此景,停下手,把魔杖收回到纳戒之中。她滑动着双臂游到骨架身边,想把他直接给拽出来。结果,这骷髅反倒不再想着如何挣脱石缝,上下牙齿互相棱磨,张牙舞爪地伸长了白森森的骨臂,狠狠朝着古尔芒抓去。
古尔芒一脚踹开压在他脚骨上的碎石,不肖她动手扯他出来,他就自己扑了上来,死命地攀拽着古尔芒的脖颈。
古尔芒皱了皱眉头,掰开了他那一只畸形的手,又把浓郁的戾气布置在自身周围,在一片黑气中东躲西避地游上了岸。
湖里的阴尸被湖水困住了/肉/体,又被黑魔法困住了怨念日积的灵魂。戾气最是喜欢吞噬这种恶意满满的魂魄,现在更是附在这些穷追不舍的骷髅身上,极度兴奋地发出油灼般的“滋滋”声响。
距离戾气本源最近的这具骨架,深受其害最甚。上了岸以后,他也没了力气再桎梏住古尔芒,戾气在他的骨头缝里钻地得起劲儿,他似乎是被折磨得不堪忍受了,松开了扼住古尔芒脖子的唯一一只手,仰摔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古尔芒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取出魔杖,给自己套了几层烘干咒。然后走到摊放在地的手提箱旁边,把自己的揉作一团的巫师外袍取来,整个披在骨架的身上。
她叹了口气,半蹲在地上,抬手置于骨架之上;她仿照着自己曾模拟人形的招式,也不顾骨架惧怕的颤抖,凝出一大团戾气施加其上,顺着骨骼的走势化出来属于骨架本身的人皮。
薄薄一层血肉裹着皮囊逐渐覆盖满了骨头——那微曲的黑发,浓密的平眉,锋锐的直鼻,不厚不薄的嘴唇,略钝的下巴……
“嗯,没有找错,就是你,雷古勒斯.布莱克。”
古尔芒冷冷地说着,就听见“叮铃”一声,接着又是戒指滚落在地的轱辘声。古尔芒瞧了一眼他已经恢复正常的手指,从地上拾起了同样款式的小巧戒指,戒指内侧刻着“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
古尔芒把戒指攥在手里,移眼望向眼前这张惨白发青的脸,上面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死气极重。他的两只眼睛在人皮塑好的那一刻便一直是睁开的,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向上翻着,露出了全部的眼白。
现在只不过是完成了制尸的第一步。
古尔芒心中不禁咂舌,人有蛊,妖善惑,魔夺舍。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巫师还是道仙,都少不了制成仅听己命的活死人之法。
腐烂的人形皮囊可以依靠戾气重塑,熄灭的灵魂火种也可以借用她的火种点亮,只是,至此以后,他不过是具披着人形的骷髅,困于骷髅之内的灵魂也不过是戾气的养料;他每活一天、每活一刻,都要时时受着灵魂被噬咬、被灼烤的痛苦。
“你应该感谢我,雷古勒斯……不过,我猜你的野心远不止清醒过来,我的疑问也需要求证……”
古尔芒勾了勾唇,上下审度了一番皮囊是否完整后,垂下脑袋,与他前额相贴。
雷古勒斯识海中的火种已经完全熄灭了,古尔芒手握着自己灰扑扑的火种,向那颗死寂的火种靠过去。下一瞬,戾气作引,黑雾化作细线,缠绕在两颗火种之间。
只见雷古勒斯的那颗寂灭的火种,忽然闪出一点青绿色的光,又刹那间消散,最后反倒同燃起灰色的暗淡火光来。
霎时之间,识海被重燃的火种照亮,复苏的意识带有强烈的排斥异己,随即把古尔芒撵了出去。
古尔芒在抽离之中忍不住嚎叫了一声,连忙坐直了身体,双手捂着脑袋,不停揉按着太阳穴。
“咳咳——咳咳咳——”
古尔芒听见咳嗽声,降下眼睑望去,雷古勒斯已经紧紧地闭起了双眼,正一边咳着嗽一边吐着黑气。
“雷古勒斯?”古尔芒拧着眉唤他。
“咳咳——古尔……古尔芒?”
说罢,雷古勒斯又咳了好一阵,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缓了半天才聚好焦。
“你还记得我!”听见别人唤起她的名字,古尔芒只觉内心狂喜,连连说道,“太好了!你记得我!太好了!”
“当……然了……”
雷古勒斯感觉嗓子像是不受自己的某处机关零件,怪异的卡顿感让他心中的不安加剧了不少。
古尔芒一心只想多问下去,急切道:“那你还记得,你让克利切把挂坠盒带回蜘蛛尾巷里去吗?”
“记得,魂器……需要你来摧毁……”
雷古勒斯说话时大喘着气,他觉得每多说一字都是无比困难。
“没忘就好,没忘就好……”
古尔芒哂哂地笑了笑,雷古勒斯不仅没忘记她这个人,所有发生的事情应该也都记得。
“怎么样?那个东西……彻底……毁掉了吗?”雷古勒斯急急忙忙地喘气问道。
古尔芒顿了顿,前因后果在喉咙里转圜了一遍又吞了下去。她故作关切地岔开话题:“雷古勒斯,怎么把话说得这么艰难?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雷古勒斯又咳了几下,有些不确定道:“身体……确实有点怪怪的,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
古尔芒舔了舔下唇,干巴巴地说道:“你确实死了,你被湖里的阴尸拖进了湖底。”
“那我……现在?”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