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玉本来觉得身体疲惫不堪,可为了不喝那碗“致命”鸡汤,她愣是以极其矫健的身手从床上跑下来,一路跑到院子里。
徒留纪嫣在床边瞪着眼,脸上神情有些许怔愣。
女儿不是最爱喝她爹做的鸡汤吗?难道今天做得不好?纪嫣闻了闻,试探着也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真是怪了。
一定是因为女儿溺水染了风寒,导致吃东西都没味了。想到这里纪嫣眸光一闪,眼眶又红了一圈。她更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一定和那李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宋墨玉跑到院子里后环顾四周,有些晃神。
四面八方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鸣笛,没有手机铃声,没有大气污染,没有打工人忙忙碌碌摩肩接踵的背影。有的只有高低错落的砖瓦房、木房,还有袅袅炊烟。
太阳早已落山,微风四拂,镇上四处都飘起饭香。
宋墨玉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确实穿越了。她来到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在她在原来的世界就已经是孤零零一个人,哪怕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只是可惜祖辈给她留下的酒楼,她这一消失,酒楼没了老板,只怕也开不下去了。想到家传酒楼,宋墨玉心里有几分失意。
“宋墨玉,你能下地了?!”院门口,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大叫出声,把宋墨玉一下从迷茫的思绪中拉出来。
这正是原主的小弟宋之衡。
他今年九岁,许是因为老爹是屠夫,家里的伙食好油水足,他壮得像个小牛犊。站在宋墨玉旁边时,宋墨玉像个瘦竹竿,他则像个胖水桶。凑够一个高矮胖瘦组合。
此时宋之衡手里正端着个碗,碗里有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一看就是刚蒸好的。
“阿衡,怎么和你姐姐说话的?不是跟你说过,要长幼有序,不要直呼姐姐的名字。”纪嫣一手端着没喝完的鸡汤,一手拿着一件长衫跟了出来。
她说话又轻柔又慢,没有什么威严,却让人不忍心拂逆她。
宋之衡打小就听街坊四邻说,娘亲是因为生他才落了病根,所以他一直很听纪嫣的话。眼下虽然不愿意叫宋墨玉,但还是低声叫了句姐。
纪嫣脸色这才舒缓,转手把丁香色的长衫递给宋墨玉:“晚上风大,还是多穿些。”
“她怕什么着凉啊?反正只要去她修文哥哥家一趟,什么病都好了。”宋之衡没好气地说。
他虽然才九岁,但已经懂了很多事,更是知道他这个姐姐胳膊肘往外拐,对李修文的弟弟妹妹都比对他这个亲弟弟好。所以他才不愿意叫宋墨玉姐。
宋墨玉循着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知道了这姐弟俩的根结。为了立住人设,宋墨玉先是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流下几滴眼泪,然后开始大喊大叫。只是这次喊出来的话却不同以往:“宋之衡!以后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这话一出,不止纪嫣母子惊诧,就连刚从厨房忙活过来的宋飞鸿也惊住了。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家女儿对李修文,说得好听叫“情根深种”,说得难听叫“死缠烂打”。
每天在家里不提上十几次李修文的名字,都不算完。听得他们一家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宋墨玉见一家人都在,稳住气息又说:“爹、娘,女儿今天在生死关头已经想明白了。他待我这般无情,实非良配。这些年你们反倒因为我的行径受了不少闲言碎语。
这都是女儿不孝。方才我已经在心里禀告神明,以后决计不会再像从前一般行事。定和他们李家一刀两断。”
“阿玉……”纪嫣本来就是容易流泪的人,听到女儿在这吐露心声,眼泪立马一滴一滴往下落。
宋飞鸿看着粗人一个,浑身都是血腥气,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他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给纪嫣擦眼泪,又扶着纪嫣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等纪嫣坐稳了,气顺了,宋飞鸿才试探着问女儿:“阿玉,你说得可是真的?”
宋之衡也是一愣,但是嘟囔道:“我才不信呢。”
宋墨玉信誓旦旦地点点头,眼神坚定无比:“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怎么能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嫁不嫁人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陪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
这话说得宋飞鸿夫妻俩都快一起老泪纵横了,听得宋之衡也一愣一愣的。难道他这个傻姐姐真的转性了?
“喏,这馒头给你。”宋之衡跟宋墨玉说话的态度略微好了一点。
“对对对,快把这馒头吃了。是我跟你丁伯学着蒸的。我第一回做,刚做好就让你弟给你拿过来,还热乎着呢。”宋飞鸿道。
丁伯是这条街上卖早点的,他蒸馒头的手艺是一绝。宋飞鸿为了跟他学这手艺,还搭进去两只大猪肘子。
以前宋家人都不会做饭。一日三餐要么瞎对付,要么就是去做吃食的摊子、小店里买。但自打妻子病了后,宋飞鸿就开始学着做一些。
他始终认为,自家人做的饭菜吃起来才最香。可惜他杀猪卖肉是行家,做饭着实没什么天赋。要么有形无色,要么有色无味,要么色香味俱无。
宋墨玉看着被送到手里的白面馒头,还有着热乎气,色是有的,香也是有的。看着还行。
宋墨玉看着一家人殷切的眼神,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本来都想吃一口了,又鬼使神差地想起刚才喝的那碗鸡汤。
她默默地撕下一点皮,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就石化了。
为什么这馒头一股子苦味,简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