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苔芝在路上想起,在西北边界撤军时,捡到一大袋弩炮的配件,可以用来做马车传动组件。过路时,寄放在圣寿寺。
于是她顺路到了圣寿寺,一个人下了车。急匆匆走过正殿,穿过炉鼎一片香烟缭绕,走入一个长长的绿荫甬道。
到了林子深幽之处,只见修竹环绕着一排三间禅房,屋檐垂下藤蔓。她站在树荫处,感觉身上,心中,都是阵阵清凉,真是禅意十足。
苏苔芝走进禅房,见一个禅师身披袈裟,结跏趺坐,容貌清奇古怪。她心想:“这个人长得丑,怎么能做禅师。禅师必须要慈眉秀目,老生一样的人。”
她便上前问道:“借问这位长老。真如大师何在?”
禅师道:“善哉。先师已请入塔中。我是他徒弟智浅。”
苔芝闻言吃了一惊,又问道:“智浅大师和智深大师,有什么区别?”
禅师呵呵一笑,口出禅语:“区别在于拳头的深浅。”
苔芝心想:“果然是禅师,一语中的。”于是对他说:“两个月前,我和真如大师说了一声,在这里寄放了些东西。我现在是过来领东西的。”
禅师问道:“善哉。领的是何物?”
苔芝答道:“阿门。错了。善哉。是一大堆机械金属件,和一个锡罐。”
禅师又问道:“善哉。有多少斤重?”
苔芝笑了起来:“鳝仔一袋有三十多斤,比团鱼还重。”
禅师合十道:“善哉。这就是了。先师确是交代过,曾有位妖艳女施主,在此寄放了这些物件。”
苔芝心想,谁是妖艳,佛家岂能妄语。就乜了他一眼,嗔道:“善哉。你妹才妖艳,你家尼姑才妖艳。”
禅师又合十道:“善哉。施主且随我去取。”
苔芝也合十道:“善哉。施主都叫了。小女子就奉献两百钱敬佛,兼作寄存费。”
说着,捧出一大串铜钱献上。然后跟随禅师,去旁边一间放法器的禅房,取回弩炮的机械构件,连一件火器,还有一罐精配比的火药。
总共一大麻袋,连拖带拽,拉回去带上车。
上了车,苏苔芝心想:“刚才和禅师用禅语交流,小朋友不一定听得懂。”
继续赶路,中午就到了应天府。苏苔芝在外晃了一圈,又回到舅家。那袋机械件就放到舅家,说不定舅舅用得着。
这一次没看到姑姑,原来去陈留城了。
好久没看到那匹马了,很想念这个小伙伴。于是让马苏丽去甘大官人家,把那匹大马骑回来。
第二日下午,苏苔芝骑着大母马出门了。
她对大城池很是好奇。虽然在京师呆过几个月,却很少出门。还是现在好,当民女自由多了。
现在是仲春,不冷不热,骑马出游真是爽。想起住在王府的时候,时刻要保持淑女仪态,骑马是不被允许的。
走了几条街,正经过阏伯庙,这里花花树树真多。于是苏苔芝下了马,想看看这个可爱的庙宇。
忽然见对面走来一人,顿时大吃一惊。这正是她日思夜想,又怕见的那个人,皇子赵椹。
两人站在那里,愣愣地互相看着,半晌无语。终于,赵椹喊了她的名字,朝她走来。
苏苔芝无处可躲,急忙说:“搞错了。我是我表妹马苏丽。不对,我表姐不是我。哦,不对,我叫马苏丽,请问官人找我何事?”
赵椹走到跟前,笑道:“你不要装了,我知道是你。我现在看出来,你和你表妹的样貌区别了。”
苏苔芝看瞒不过,这才说:“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天地这么小吗?还是无巧不成书?”
赵椹说:“不是巧合。我打听到你在西边时,最后和一位襄邑的纺绩女在一起。襄邑离应天府很近,你在应天府有舅舅姑姑。你又不敢回家,所以我料定你在这附近。于是我自请到应天书院,参与史料编撰,在姑姑的驸马府借住。闲时专找城隍庙,火神庙这种人多的地方遇你。果然先遇到你表妹,差点把她错认成你了。”
苏苔芝感觉这推理无懈可击,真是低估男人了。于是说:“的确如此,皇子果然是料敌如神。天下之大,你竟然能找出那个人。”
迟疑了一阵,又说:“去年在军中,确实是我有意错传军令。想想军中被我所误而败退,就算不被问罪,我也没有脸面回王府。”
赵椹说:“你不肯回王府,我可以放弃赵王之位,随你到民间市井,安个小家。”
苏苔芝说:“这也行不通,我如何能耽误你前程。你好好去娶了那个嫣秀吧,她才配你。”
说完纵身上马,急匆匆逃了。
她骑马跑了一阵子,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把赵郎让给童嫣秀?
不说还好,说了,自己就来气了。于是又转马回去。
苏苔芝暗暗给自己鼓气:“为了历史正确,民族正确,我情愿自己,从人生的巅峰坠入谷底。我没有错。我家母族的先祖马孟起,就是西凉人。宋夏从来都是一家的,为什么要相爱相杀?”
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有理。就鼓着勇气回到阏伯庙,见赵椹还在原地。
赵椹看到她,迎了过来,对她说:“军中并没有加罪于你。担责的是我,说的是我绕过军中体系,擅自用密文。又随意把传军信的大事,交给蠢萌内眷,导致误了军机。”
苏苔芝不满地说:“蠢萌内眷?这样鄙视女流吗?不过,也许蠢萌是脱罪的好借口。”
然后又说:“我铸成大错,早该自尽的,却厚着脸皮活到现在。”
赵椹说:“现在两边已罢兵言和,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至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