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榆林村人的心态直接崩了,失望、惶恐、焦虑、迷茫,一股脑涌上心头。 之前路过的县城再差,也会隔几天在城门外的赈灾棚施粥,哪怕再稀薄也能喝个水饱。 若是舍得三五文的进城费,还能去采买,补充些必需品。 结果越往南走,情况反而越糟糕。 那他们背井离乡的逃荒,吃了这么多苦,到底图个啥? “村长,咱们咋办啊?”王婆子心疼孙子受到惊吓,本想进城买个大肉包哄哄,如今只剩下不安。 村长板着脸道:“能咋办?继续往南走!” 话是这么说,众人却只是停下靠近县城的脚步,没有继续赶路的念头。 远远看到城楼时有多惊喜,如今就有多受挫。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大家都想着就算没有赈灾棚,能贴近城墙睡一晚,有官兵在守夜,也踏实些。 结果都成了奢望。 “再往南是个啥光景?”有人小声抱怨着,“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张阳县,每天还有一顿粥领。” “白走了大半个月,先前钱大哥就说,东边比南边好。” 程大牛看向闹情绪的人,果然是刘婆子的亲生儿子程兴财,冷冷道:“想回去,没人拦着。” 一路上程兴财已经抱怨过好几回,不是嫌累就是嫌远,空手赶路都跟要了他命一样。 好吃懒做还是个烂赌鬼,正经事不会做,人话不会说。 “大牛,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婆子一听就不乐意了,端起长辈的架子护着儿子,“有你这么挤兑自家兄弟的吗?” 程老太立即怼了回去:“你这话什么意思?骂我没教好儿子?” 想用辈分压人,她还占个长嫂如母呢。 “兴财说实话,咋还有错了。”刘婆子缩了缩脖子,“咱们逃荒,总不能往更差的地方去吧。” “你以前连县城都没出过,知道个啥更差?”程老太瞥了刘婆子一眼,“不懂就少说话,没人当你们,咳,是死的!” 差点说秃噜嘴了,把“哑巴”骂了出来。 程老太懊恼地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以后得多注意些,可不能戳恩人的痛处。 正忧愁着的程小棠,捕捉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原来总是板着脸骂人的程老太,也有可爱的一面,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大嫂别生气,他们娘俩就是说话没把门的,千万别往心里去。”程栓柱一看媳妇儿子落了下风,凑过来打圆场。 “都是一家人,这种时候更要拧成一股绳。” 程老太扭开头,撇清关系:“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我可懒得管。” “倒是你们自己,说话做事,要摸着良心。” 村长已经够仁义了,不管平时啥样,都愿意带着一起逃荒。 镇上那几个富村,都是村长带着地主富户们提前逃命,别说捎上村里人,那是半点风声都不漏。 逃荒队伍中,跟程兴财想法类似的人还有好几个。 一时间,争论声四起,村长就算听不清也看得出,大家有多沮丧。 他何尝不是满心烦躁,只是这种时候,不能再消磨志气,给儿子递了个眼神。 程启会意,朗声道:“看来方才那位大娘说的没错,就是匪患太严重,县令老爷才不让人进城。” “要不是官府人手不够,蓬溪村那些劫匪也不敢那么嚣张。” 队伍中段的程美怡响应道:“可不咋地,咱到底是外来的,县令老爷又不认得,肯定要先护着县城里的人。” “前面山坡上的亭子不错,村长叔,咱们早点过去占住吧?”程大牛看到向来活泼的程天寿都垂着头不吭声,建议道。 村长舒了口气,点头应下。 为了不累着宝贵的牲口,村长只让老妻和大孙子坐车,自己都尽量用走的。 早上他还犹豫着怎么解决蓬溪村那些劫匪,想着若是报官影响到赶路,要怎么说服村里人。 当了十几年受人尊重的村长,一朝逃荒,成了低人一等的难民。 各种酸楚,让他的脚步格外沉重。 程启敲响铜锣,大声通知:“乡亲们走起来,到亭子那里再休息!” 紧跟其后的程有粮,配合地拍了拍骡子,“老伙计,加把劲,等下给你吃顿扎实的好糠。” “萧爷爷,您去过南方吗?那里是什么样子啊?” 程小棠感觉到气氛的沉重,掀开车帘坐到了萧崇边上,仰头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历朝历代的江南都是富饶之地。但老程家最有见识的程大牛,也只在西北一片走过镖,并不知南方的真实情况。 萧崇眼神闪过笑意,答道:“当然。我可去过江南不少州县。那里山美水美人更美,处处都有好吃好玩的。” 程小棠听萧崇这么说,就有数了,果然是流水的朝代,铁打的鱼米之乡。 “那江南的县太爷,会不要我们吗?” “不会的。”萧崇眸光深沉,斩钉截铁道。 要是连江南那些富得流油的州县,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