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府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底的警告意味却很浓,缓缓道:“小姑娘,凡事过犹不及。多听长辈的话,方能走好人生路。” 程小棠受教地点头,声音清脆道:“我师父说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语言质朴自然,带着掷地有声的魄力。 饶是焦头烂额的宋五老爷,听到这句诗都忍不住分神望向栖云道长。 “好诗!” 顾知予面带微笑,不合时宜地赞叹了一句,“栖云道长有如此豪迈坦荡的心胸,在下敬佩不已。” 栖云道长已经习惯徒弟偶尔会蹦出几句或精妙绝伦或意境深远的诗句,淡然地给徒弟撑场面,“府尹大人,贫道的徒弟很好,无需他人费心。” 彭府尹身居高位多年,亲自铺好的台阶却没人肯下,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心中亦生出怨恨和愤怒。 为什么,这些人偏偏要挑他快离任的时候惹事? 文承望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纠结半天才决定暂且放程小棠一马,对方不仅不感激涕零,还狗胆包天地反过来要问他的罪。 居然能蠢到这种地步,难怪做出那么多农具程家人都还是平头百姓,全便宜了崔云恒那个阴险狡诈之徒。 文承望收起愤怒,甚至有些同情地看着程小棠摇头: 无知者无畏,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跟这种贱民对话,平白让人看了热闹。 彭府尹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栖云道长和程小棠,迈步往外走,今晚的事情必须按照他的方式结局。 “府尹大人,请留步。” 玉堂楼那边派来的人始终观望着没出手,此时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彭府尹的去路。 彭府尹眉头一皱,随行的官差们立即拔刀出鞘,怒喝道:“大胆刁民,竟敢阻碍府尹大人办案,还不让开!” 拦路的数名高大男子置若罔闻,一步不退。 程小棠气定神闲道,“府尹大人,我是凭本事赢得宝泰赌坊,宋大东家愿赌服输,还曾给了大家一笔勾销欠债的机会。” “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若要审聆音楼,还请府尹大人将宝塔赌坊发生的冤案一并审理。否则,朗朗乾坤之下,怕是很难服众。” 宋观宇自喊出宋渊的名字后,就一直挺直着背,冷眼旁观宋家人和文承望沆瀣一气,迫不及待地想要送他去死。 彭府尹会拿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开刀,一点都不意外。 宋观宇不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就算进了衙门大牢,也有办法脱身,只是难免要吃些苦头。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程小棠,竟然选择正面对上彭府尹和文承望,也要护住他。 宋观宇望着稚气未脱的小小背影,心中五味陈杂,即便被官差扣押住,语气依旧冷淡而肃穆,“府尹大人,草民经商多年,最讲究童叟无欺。” “聆音楼一事暂且不提,宝泰赌坊经营三十七年的声誉,不能毁在我手上。” 彭府尹心中冷笑,审视宋观宇的眼神带着嘲讽,“你待如何?” 他惹不起栖云道长,也不想得罪曹乐贤,却不是人人都能让他忍气吞声。 真要撕破脸,彭府尹身为临安府最高级别的官员,就是派人将宝泰赌坊夷为平地,也没人能阻止。 程小棠抢答道:“当然是当着府尹大人的面,自证清白。” “文大人对赌局生出疑虑乃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天赋异禀,赌技超群却从未以此敛财。” “凡人无法理解天才,情有可原。” 文承望原本不想再节外生枝,然而被最看不起的贱民一口一个凡人的“谅解”,怒火再次焚烧了理智。 “大言不惭!有本事你就跟我赌一局!” 程小棠摇头,还没等文承望逮到机会讽刺,就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文大人,就算为了查案,也不该如此沉迷赌博。” “我们来玩两把。” 彭府尹和宋五老爷一个来不及阻止,一个不敢反驳,眼睁睁看着散去的人群又逐渐聚集起来,见证程小棠的表演。 文承望亲手终于摸到了两个骰盅,也不顾四周投来的各色视线,仔细研究了半天底座和骰子是否有机关。 一无所获后,他还不死心,将六枚骰子打乱分给程小棠三枚,信心十足道:“比大。” 程小棠欣然应允,随意摇了几下后,打开骰盅: 三个六。 文承望的脸涨成猪肝色,瞪着站在程小棠身后的栖云道长,“所有人都让开,第二把比小!” 程小棠摇出了三个一。 “这两个骰盅有问题!拿新的来!就比大,比三把!” “换一张桌子!” “用碗摇,我先开,你再开!” “我数三个数,一起开!” 程小棠任由文承望改来改去,尽数奉陪到底。反正比大就摇出三个六,比小就摇出三个一,中途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文承望明明没有押下任何赌注,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汗珠不断地从额角滑落,双眼赤红,呼吸急促,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他颤抖着手揭开凳子上的